“實話和你說吧，謝景天這孩子不錯，就是命不好。我姐看上他，點名道姓的要他。長姐如母，我們不能不成全她。謝景天跑出來兩年，他若肯乖乖和我們回去，我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如果他再生出什么事端，可別怪我們翻臉無情，畢竟他扎我姐那刀的賬我們還沒算呢。”
“草，”閆寬輕笑，“長姐如母，你還真他媽孝順。”
他抬頭，目光冷然：“謝景天絕對不會和你們回去。他扎那一刀要么你們報警，要么扎我一刀，我替他還。”
對面的人終于正眼看了一眼閆寬：“你替他還？好啊。”他撥弄茶水，眼裏漏了狠厲，“我看后面貧民區(qū)過去有塊林地，今天晚上就約那兒吧，我倒是要看看你骨頭有多硬，能護(hù)住謝景天幾時？”
那人又向前靠了靠，在閆寬耳邊說道：“你要是敢報警，我有的是機會殺你全家！”
說罷起身帶著三個手下便往外走，路過張大強的時候還不忘拍了拍他的肩膀：“茶太難喝了，跟馬尿似的。”
……
雪從灰黑色的蒼穹飄下，輕舞翩躚，柔軟而美好，并無差別。
但雪落處卻分了三六九等，落在山上的雪，圣潔；落在溪邊的雪，靈秀；落在天臺的雪；浪漫；落在路中央的雪，麻煩；落在閆寬身上的雪；臟污。
小伙計找到他的時候，他躺在亂石與垃圾之中，身上蓋了一層薄雪，那雪已經(jīng)失了本色，變成臟污的暗紅色，觸目驚心。
不斷有雪落下來，不斷有血涌出來，不斷有雪染成血色……
“哥！”小伙計顫抖著跪在閆寬面前，他想擁住那具看起來冰冷異常的身體，可閆寬全身的血色，滿身的傷口又讓他不敢觸碰他半分，“哥，你醒醒！閆寬，你醒醒！你別嚇我，你別嚇我好嗎！”
他撥開他已經(jīng)用血黏上的頭發(fā)，捧起他的臉：“哥，你說句話，要不哼一聲也行，哥，閆寬，你不能死！”
他的淚一串串落到閆寬的臉上，無聲又洶涌：“哥，你撐著點，我已經(jīng)叫了救護(hù)車，你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事我怎么辦？”
雪還在下，落在閆寬臉上，竟分不出是雪花潔白，還是他的臉色更蒼白。
“閆寬！”年輕人滿臉淚水的怒吼，“你要是死了，我怎么活！”
驀地，掛著冰晶的睫毛好像動了一下，一只手像耗盡全力的握住了小伙計的手腕。
“哥！”年輕人驚喜又倉皇，淚更洶涌了。
那唇似乎說了什么，小伙計快速的抹了一把淚，俯下身子去聽：“哥，你說什么？”
“好吵，閉嘴！”
救護(hù)車的鳴笛聲由遠(yuǎn)及近，閃爍的燈光將這夜半的落雪照亮，給了它最后的美。
……閆寬被推進(jìn)了手術(shù)室，手術(shù)燈亮了起來。小伙計從來沒覺得哪種光亮這么刺眼，刺得他眼睛和心臟密密實實的疼了起來。
他抹了把淚，不能哭。
手中的欠費單據(jù)被他攥成一團，他還有許多事情要辦。
閆寬屬于被利器重傷，醫(yī)院報了警。警察來的時候，鬧得動靜挺大，兩臺警車轉(zhuǎn)著警燈吱呀一聲停在醫(yī)院門口，下來的警察穿著警用棉衣，蹬著軍勾，看起來不像一般民警。
閆寬從手術(shù)室直接進(jìn)了重癥監(jiān)護(hù)室，面都沒讓小伙計見到。年輕人蹲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的門口，像只被人遺棄的狗子。
好久好久之后，久到已經(jīng)沒人對這個蹲守在監(jiān)護(hù)室門前的人投去異樣的目光，小伙計才緩緩的站起身，扶著墻一步步往門外走。
他得去籌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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