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張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燭陰是在開玩笑。然而對視良久，他卻在他的眼中看出了幾分欲言又止。

還沒等他細(xì)想，燭陰突然埋首親吻他的發(fā)，嘆息道：“我很想你，你呢？”

他抱住燭陰的肩膀，手都有些發(fā)顫：“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占了奧丁的身體？”

燭陰沒有說話。

江虞南垂下頭。主城裏報時的鐘聲回響，一聲一聲，像是過了很久很久，他才又問：“奧丁死了嗎？”

銀藍(lán)色的蝴蝶纖薄的翅動了動，似乎脆弱到一觸即碎，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燭陰突然問：“你喜歡奧丁么？”

江虞南被問的有些呆楞，然而燭陰卻很溫和笑了笑，沒再為難他，他輕聲道：“這樣說可能有些自私……我不想你愛上他，又希望你能喜歡他。”

“也許殘缺的我并不討你喜歡，但那也是我的一部分，你明白么？”

江虞南怔怔的抬起頭看著他，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燭陰坐在露臺的秋千上，讓江虞南在自己腿上坐下。從這裏往下看去，是冰封的王城，它再無往日的輝煌，反而有些蕭索起來。自從太陽消失，阿斯加德也有了白天與夜晚。白日是蒼白的天地霧靄，夜晚是昏黑的長眠。

“在芬布爾之冬前，眾神的領(lǐng)地沒有夜晚，黑暗種族與侏儒卻生活在永夜中，你知道為什么么？”

江虞南搖頭。

“神族將最好的光陰留給自己，卻把黑暗丟給了下等種族。但事實(shí)上，光明與黑夜都是屬與我們的。”

“后羿承繼了我的神力，奧丁延續(xù)了我的欲望。你稱他們?yōu)椤畾埢辍埠茫蚴前阉麄儺?dāng)做單獨(dú)的個體對待，都沒關(guān)系。也許一些特質(zhì)有所放大，或是在我身上還沒有體現(xiàn)，但歸根究底，他們都是我的我的一部分。”

燭陰很專註的看著他，似乎因為不確定他的反應(yīng)而有些緊張。江虞南低著頭良久，換成易于他理解的語言，輕聲道：“我故鄉(xiāng)有一位‘智者’，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對你根本沒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他說到一半抬起頭，目光溫和的註視著金發(fā)的神族，唇角微微翹起，似乎極為溫情。

燭陰詫異的微微睜大了眼，他抬起手撫上他的臉頰，看上去歡喜的下一刻就要吻上去。

江虞南突然微微一笑：“——你以為我會這么說，是嗎？”

燭陰呆住了。

江虞南輕笑一聲，抬手很輕的拍了拍他的臉頰：“別做夢了，親愛的，我警告你，如果有一天你變得像奧丁那樣，狂妄自大、獨(dú)斷專橫，自私又小心眼，而且虛偽又濫情……我會一腳把你踹開?！?

燭陰楞了片刻，居然低頭笑出來。

江虞南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伸手想抬起他下巴：“你笑什么……”

話音未落，唇突然被覆上。那是一個溫柔而纏綿、親密卻不帶情色意味的吻。

他抬起頭很認(rèn)真的回吻，一來二去，最后親到了床上。

江虞南已經(jīng)太久沒有與燭陰這樣親密的接觸，上次和奧丁，也像是很久以前。他有些不好意思，抬著手臂遮住臉頰，緊咬的唇卻洩出輕微的哼聲。

他扭動著想躲開：“……不行，至少現(xiàn)在不行……等會兒可能有人會進(jìn)來，哎你別……”

燭陰很輕松就壓制住他并不奮力的反抗，貼著他的耳垂輕笑：“別亂動，讓我親一口，乖。”

他聲音放得很輕，像是在撒嬌。江虞南毫不懷疑，如果龍也有狗尾巴，那它現(xiàn)在一定在搖……這么說來，后羿的忠犬屬性在燭陰身上是真實(shí)存在的了？

江虞南突然就想到他離開前一個世界的最后，后羿那發(fā)瘋的樣子，忍不住就有點(diǎn)后背發(fā)涼。

他忍不住問：“燭陰，你說他們都是你的一部分，那如果是你，我是假設(shè)，被我殺死或是……”

燭陰已經(jīng)知道他后面要說什么：“你是想問，如果我是后羿會怎樣？”

見江虞南點(diǎn)頭，他只思考了一下，很快就答道：“你太狠心了。我大概會變成怨魂，天天繞著你轉(zhuǎn)。你睡著了，我就去你夢裏……”

他突然低下頭，附在他耳邊說了句葷話，江虞南瞬間從脖子紅到耳朵根。他翻了個身就想離開，卻被燭陰伸手一把抱回去，又囫圇塞進(jìn)了天鵝絨被裏。

后來江虞南接連幾晚做著奇怪的夢，醒后被人問是不是艷鬼上身，卻有苦難言時，突然就想起燭陰說的這句話，覺得真是一語成讖……

那天晚上他們聊了很久，聊著聊著又抱在一起淺淺的啄吻，膩歪完又接著聊天，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不過也確實(shí)有說不完的話，與燭陰有關(guān)的一些謎團(tuán)他還需要解開，而這一個世界，他與作為燭陰殘魂的奧丁相遇之前，那數(shù)十年經(jīng)歷都是燭陰所不知道的。

上個世界燭陰尋回了創(chuàng)世傳承的神格，因此從英靈殿，是被作為神明喚醒的。

他記得過往的一切，也知道自己為何而來，他在看見江虞南的那一刻清晰的明白，他是他在找的人，然而卻無法做出任何感情上的共鳴。比起所謂的“戀人”，顯然是覆蘇更加誘人，所以他之前是那副狀態(tài)，并且選擇留在英靈殿。

對于燭陰擁有奧丁和后羿記憶的事情，他詫異之后想得更多，神情就有些古怪。

燭陰一開始藏的很好，后來也忍不住洩露了醋意。他壓著他不讓他跑，不顧他的掙扎，仔細(xì)而緩慢的輕輕啃咬著他的耳朵：“……你說實(shí)話，你和奧丁做的時候，看著他的臉，有沒有想到我？”

江虞南整個人像是被煮紅剝光的蝦米，腦子裏一團(tuán)漿糊，他下意識的搖搖頭，結(jié)果被稍重的咬了一下，又點(diǎn)頭。

燭陰不依不饒：“那你看著我，會不會想到他？”

江虞南警醒了，立刻搖頭否認(rèn)。然而其實(shí)有那么一瞬間，他確實(shí)有想到奧丁。畢竟直到現(xiàn)在燭陰也沒告訴他，奧丁到底如何了。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奧丁大概還沒死。當(dāng)然，自家小情人醋了，這話是肯定不能說的。

玩鬧結(jié)束，燭陰抱著他坐在床上，輕聲笑道：“其實(shí)，奧丁也沒你說的那么壞……”

不用燭陰解釋，他其實(shí)也知道。奧丁所做的一切，其實(shí)都是有理由的。他的確是個以大局為重的王，相較于眾神的未來，一些私欲、或是個人的感情微不足道，他算是其中的最大變數(shù)。

而奧丁曾試圖讓他拋棄精靈的身份，已經(jīng)是他身為眾神之王，所做的最大讓步。

江虞南自己也明白，如果是他在奧丁的位置，不論是黑暗精靈還是芬裏厄的事上，他都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理解是理解，但不代表他就得接受。

第二天早上天還未亮，燭陰就要去朝會了。他走前低頭親了親他，江虞南半夢半醒間，抬頭環(huán)住他的脖子回了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