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嗎，如果你印象中的雨果只剩下「譏諷」、歌德只剩下「一板一眼」、托爾斯泰只剩下「似是而非」、赫爾曼只剩下「神經(jīng)質(zhì)」？”

“……那也太奇怪了……簡直不像是人類。”

“所以不要對他動手，加布。”話題兜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點，“人類不可能只有一種特質(zhì)，再不像人類的人類也不會那樣。你不知道他的其他「特質(zhì)」?jié)摲谀睦铮鞘裁礃拥模瑫粫Э兀Э睾髸龀鍪裁词隆！?

“你的意思是……「」不止一個？”凡爾納說著自己也迷糊了，“世界上還有各種各樣的「」，我殺掉一個，其他的就要來找我拼命。這是你看到的嗎？”

“很抱歉，我的朋友，五個小時的時間不足以我看得那么遠。就在你殺掉「」后的第五個小時，一通電話從日本撥來，有人在那頭說「*以不義開始的事情，必須用罪惡來使它鞏固」。”

莎士比亞輕聲嘆息：“在一聲巨響中，常暗島沉沒了，我們渾渾噩噩呆在島上，沒有一個人提出要離開，注視著海平面，最終葬身于此。”

馬克西姆·高爾基背叛了。

雖然俄當(dāng)局完全封鎖了這個消息，但莫斯科的知情者依舊存在，契訶夫打電話給托爾斯泰，第一句話便是問：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托爾斯泰承認了。

契訶夫破口大罵：“我早就感覺到你們在干什么不可告人的謀劃，但居然是這么嚴重的事情……你們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嗎？他會永生永世被釘上「叛徒」的恥辱柱，不管戰(zhàn)爭以誰的勝利告終，他都是被唾罵的那一個！”

托爾斯泰很冷靜地反問：“為什么戰(zhàn)爭一定要以「勝利」或者「失敗」告終呢？”

“別在那兒說夢話，我知道高爾基的能力有多恐怖，所有人都知道，但這主宰不了多方的戰(zhàn)局！”

“會這樣想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托爾斯泰說，“構(gòu)建一個國家需要的是什么？國土、人民、政府。決定一個國家發(fā)展的要素是什么？社會制度、生產(chǎn)力、綜合國力、經(jīng)濟水平……你以為「超越者」是什么？實力更強的異能者？”

契訶夫：“……”

“說得簡單一點，至少有摧毀一個國家根基的力量，這才是他們認可的標(biāo)準。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但是高爾基可以。”

“閃電和爆雷能殺死一個人，殺人再簡單不過了。可只是這么簡單嗎？這是操控自然的力量，還有誰能比俄羅斯人更明白，當(dāng)自然不站在人類這邊的時候，那將是怎樣的滅頂之災(zāi)。”

“他能摧毀一切基礎(chǔ)建設(shè)，讓工農(nóng)業(yè)崩潰；他能摧毀一切武裝力量，普通人對抗異能者的熱武器是怎么一點一點出廠的？有哪個步驟能離開電力設(shè)備？這些都受限的情況下，你拿什么發(fā)展經(jīng)濟？就連印鈔票都需要電，契訶夫。”

電話那頭的人顯然是預(yù)料到了好友的詰問，將預(yù)先準備好的說辭全部擺了出來。

“我可以告訴你，這樣的人有七個。他們可以輕而易舉摧毀一個實力強盛，人民團結(jié)的國家。當(dāng)他們互相爭奪，互相牽制，那就是上了保險栓的導(dǎo)彈，過家家一樣參與戰(zhàn)爭的把戲。當(dāng)他們不再裝著把矛頭對準彼此——你還覺得他們什么都做不到嗎？”

契訶夫深吸一口氣：“我知道這聽起來像什么了，威脅各國派人去協(xié)商，非常簡單粗暴，不講利益交換，只把危害和最惡劣的結(jié)果當(dāng)作威脅——奧列格就是這么做的。我只是不明白高爾基那樣的人為什么會……背叛我們的誓言。”

“他背叛了什么？”托爾斯泰輕聲說，“契訶夫，我的朋友，在戰(zhàn)爭開始前我們就約定，在一切結(jié)束的時候，我們再回到那個喜歡在伏特加里摻水的小酒館，點一杯劣質(zhì)伏特加。我們或許不再年輕，不再歡笑，沒有再一齊承擔(dān)懲處的勇氣。但我們會舉起酒杯，高聲說出當(dāng)初的誓言。我們都宣誓了什么？”

「為了「和平」——」

“為了「和平」——”契訶夫低聲回答。

“你可以指責(zé)任何人，我，高爾基，或者是被你當(dāng)作一切導(dǎo)火索的奧列格。你有資格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批判你不認可的一切。但你阻止不了，我知道你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謀劃的事情，你想給俄羅斯增加籌碼，還可以把奧列格這個不穩(wěn)定的因素排除掉。”

“但奧列格早就開始「燃燒」了，他是很小的齒輪，但能撬動整個機械以截然相反的方向運轉(zhuǎn)。在西伯利亞答應(yīng)高爾基的那一刻，高爾基就注定會「背叛」。在那之后，不管奧列格是生是死，沒人能阻止已經(jīng)被說服，并下定決心不再動搖的七位「超越者」。”

托爾斯泰笑道：“奧列格已經(jīng)做到了他的承諾，我從來沒有看錯過他——他就是「和平」。”

重新踏入古拉格的瞬間，奧列格還是打了個寒顫。

不管是一望無際的冰原還是黑礁，古拉格緘默著給每一位來訪者相同的苦寒。唯一的區(qū)別是奧列格此時手里抱著一個暖手袋，將東西給他的費奧多爾正站在身側(cè)，手里提著照明的油燈。

本來奧列格打算在常暗島再待一會兒。

畢竟自己把各國人都給宰了，對方肯定會繼續(xù)派人來，不管是執(zhí)行殲滅任務(wù)也好，明白了他誠懇卻不容拒絕的態(tài)度，重新找人談判也好。總能慢慢篩選出那么一批擁有同樣價值趨向的代表吧？

而費奧多爾直接找了過來，他依靠著果戈里的「外套」和蘭波的「彩畫集」，和一些奧列格不清楚的手段打開了一條穩(wěn)定的通道，一個人站在那邊，像是來接他「回家」的留守兒童一樣。

高爾基承諾會和莎士比亞在這邊解決一切，于是奧列格也就干脆地跟費奧多爾走了。

第二次踏入這里，沒有任何聲音來詢問他的罪名，不知道是因為早就心知肚明還是別的其他原因。

差不多處理好事情的奧列格，終于有功夫來思考關(guān)于費季卡的事情。

他和費季卡一直像是室友，遇上什么不好解決的事情會稍微幫一下，大多時候互不干預(yù)。

當(dāng)然這是奧列格單方面的想法，在從「古拉格群島」那里得知費季卡的行動后，奧列格對費季卡這個人的判斷在某一瞬間是被完全打亂的。

他搞不懂這個小孩在想什么。

費季卡沒有很強烈的愿望，在西伯利亞的時候就是了，能不能和米哈伊爾一起離開是無所謂的，甚至他會否定米哈伊爾的努力，覺得那是理想主義者在自取滅亡途中的掙扎。

他對生存也沒有太多的欲｜望，以生存為要義的人是不會主動來到古拉格的，他在觀察自己，用剖析的角度，而奧列格不知道他所觀察的內(nèi)容，也不知道他觀察出了什么。

說起來，奧列格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連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此行的意義，想要實現(xiàn)的結(jié)果是肯定的，動機是那時他也沒了解透徹的「和平」。為了這個，自己要成為怎樣的人，以前的奧列格對此相當(dāng)模糊。

現(xiàn)在倒是清楚了，可新的問題出現(xiàn)了，顯然，他的答案并不是費季卡想要知道的答案。

費季卡沒有任何理由去創(chuàng)造另一個「古拉格」，他對俄羅斯沒有歸屬感，對其他國家也沒有仇恨，沒什么憤世嫉俗的意思。

思來想去，奧列格能得出唯一的結(jié)論就是——這樣做會牽連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