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的火種（七）

想要在警察局治下光天化日深入魔穴是不可能的。還沒等獵人和記者沖進去取證和解放人質，聞訊而來的警察就會包圍封鎖此地，并想方設法妥當地掩蓋和處理掉。

黎珂想了一招，先發制人。在凌晨的夜裏，將分派管轄此地的治安所一鍋端全部捆綁封口關進屋子，讓弒影培育池的任務助理們穿上警服，拿上武器，坐上警車，以便在接到群眾報案的第一時間就直奔現場管控。

對于極難對付的黑稻組織金骰，弒影的字母獵人幾乎傾巢出動，早上8點按約定直搗賭場核心據點，一場血戰后，活捉臥底名單上的大部分重要人物，當場釋放被關押的受害者，然后和故意姍姍來遲的“警察們”象征性地對戰一番，最后留了幾個人象征性地被“警察”拿下，和被活捉的金骰分子一起關進了警車，其余獵人換裝后混在人群中很快消失。金骰分子知道警局有保護傘，逮捕拘留顯然只是走個過場，黑吃黑才真會要命，故一個個都十分配合地“束手就擒”，乖乖就范。

清場后，在街道路人群眾的圍觀下，在“警察們”的默許下，各路記者紛紛沖進現場拍攝了大量這個地下黑暗魔窟的血腥照片；被釋放的不少受害者，渾身是傷、衣衫襤褸地在群眾和記者面前哭訴求助，成為了采訪的絕好素材。

警車開回治安所，“警察”立刻審訊金骰分子，并讓他們在供詞上按了手印。對于賭場老板凱夫，則假借科諾魯斯、格裏森、威廉姆斯等的名頭安撫加恐嚇，虛虛實實，騙到了他的供詞。

就在審訊的過程中，特意守在治安所所長辦公室的弒影成員，接到了科諾魯斯局長焦急詢問情況的電話，安撫道：“局長，局面都在我們掌控中，您放心！我們所長正忙著處理這個案子，特意讓我在這等您的電話。他讓您務必放心，他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等他告一段落，整理一份應對方案，馬上和您回電向您匯報！”

就這樣，拿到所有金骰犯罪證據并完成一系列反偵察善后工作的弒影“警察”，將警服套回真警察的身上，換回自己原本的便服，打開了關警察的門鎖，溜之大吉。

遠在幽染的漣音，自然無法親眼目睹這場轟轟烈烈的行動，她只能從黎珂的轉述中，從次日便滿城傳閱的報紙上，想像當時的場景，看見那一張張驚心動魄的照片、一個個駭人聽聞的故事。

那個治安所所長是怎么被吃早飯時看到報紙的科諾魯斯罵到雞血淋頭，所長被偷了家還不敢聲張憋屈得如何狠揍下屬，便不得而知了。

漣音只知道，五天后，塞維爾通過凡戈聯系到她，說期待下一步的合作。

其實科諾魯斯和威廉姆斯找萊涅斯特討論過要不要禁止報刊繼續報導，當他們膽戰心驚觀察了幾天，發現這些報導并不深入，也沒有明顯證據指向自己，而全城乃至全國都正聚焦熱議此事時，便決定暫不封禁，以免弄巧成拙、引火燒身。他們還打算將錯就錯，利用這事宣傳金沃警察守護正義、保護公民安全的良好形象。

然而，事與愿違，當以漣音父親冤案一文為切入口，隨之刊登的大量獨家證據揭露的金骰和回收計劃背后的統治階級犯罪鏈條在《金沃時代》上公之于眾時，獅族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報紙標題的下方赫然寫著：“如果《金沃時代》不再有續期，如果我們的社員突然受傷、自殺或消失，那么就是真相的最好證明。”

凡戈說，那期報紙編輯出版前，塞維爾說服了老社長提前退休，并給擔心懼怕而自愿辭職的社員豐厚的補償，向留下的人做了思想動員后，才開展后續的工作。

“你知道嗎？副社長在動員時的演講，我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你。”

“凡戈，那不是我，那是新聞人的初心和信仰。我在入職之初，塞維爾先生在臺上說那些話的時候，就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漣音舒心地笑了，“這是每個良心未泯的平凡之人，心底沈睡的火種。”

凡戈只覺得自己嘴笨，不知該怎么漂亮地接她的話，才能表達內心的感動和激動，左思右想，還是轉移了話題。

“……漣音，原來你的父親有這樣的冤情。”凡戈內疚地說，“我現在想想，你當初說要攀附上層社會，想必就是為了這個吧。我誤解你了，對你造成傷害，我真的十分抱歉。”

“不需要道歉。你會生氣，才說明我交對了朋友，不是嗎？”

凡戈緊緊握著話筒，聽著她溫柔如水的嗓音，努力回想腦海中藍發女子已經有些模糊的笑靨。

“漣音，我們什么時候能再見面？”

“一定會的。到時，請著名攝影師凡戈先生給我拍張漂亮的照片吧。”漣音調皮地說。

她并沒有恭維，憑借多次獨家重大案件的機遇和過硬的技術，凡戈在業界已經小有名氣了，部分作品甚至獲得過全國大獎。

迫于社會輿論壓力，《金沃時代》在那期之后，并沒有馬上被封印，幕后黑手們封也不是，不封也不是，報覆也不是，不報覆也不是。塞維爾帶領著剩下的社員們，加班加點地把報社歷史上迫于壓力被雪藏的案件一股腦全部整理分成若干期印刷了出來，想方設法秘密地存放在另一個倉庫裏。其中自然也包括漣音那篇關于烏蘇亞先生的養老院虐老事件。

一周后，幕后黑手們暗中派人查封報社及其所屬印刷廠后，試圖鳩占鵲巢，出版假冒的《金沃時代》來推翻往期、攪亂渾水、平息事態。結果塞維爾同期釋放庫存，一經發售便被搶購一空，使得市面上一明一暗同時流傳著內容截然不同的兩個版本的《金沃時代》，狠狠地打了偽報刊的臉。

漣音的《金沃的秘密》也沒有閑著，只是將報刊重點放在了金沃和幽染的戰爭上，告訴人們，幽染的狼族不是野蠻人，有著崇尚秩序和自然的燦爛文明，金沃現有的科技和財富絕大部分都是在月曦王朝的遺產上發展起來的；幽染也不只有狼族，還有無數和金沃人民一樣的素食種族，自愿拿起武器和狼族并肩作戰、保衛家園。此外，她還采訪了關押在幽染的金沃戰俘，講述屬于他們家人和朋友的故事。

原本平靜的碧魯達草原，在這個比往年更為艱難的冬季，很快被民眾的猜疑和怒火燒成一片火海，火勢趁著戰爭的風不斷擴散至整個金沃，罷工、罷課、游行、示威此起彼伏。

除了反戰，他們的訴求還多了一條——要求懲治黑官、彈劾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