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十四歲的簫予衡風姿秀逸,光風霽月,如珠玉置于瓦礫,在宮宴第一次現身,便讓天子一改從前的忽視,親自賜名,也讓席間所有輕視的目光都換成了讚嘆欣賞。
這讚嘆的人裏,便包括一個蘇渺渺。
蘇渺渺直到如今,都清楚得記著那一場花朝宴,看見簫予衡的第一眼,她便覺自己的心口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催促她上前,去表白去親近,與這人永生永世都在一塊,一刻也不分離。
她從前喜歡很多東西,但不論下雨鳧水,還是跑馬騎射,但從沒有那一種喜歡,來得這樣堅決又動容。
也正是這樣的感覺,讓她心甘情愿收斂性趣,改變喜好,只為了博對方一次讚許,一句喜歡。
蘇渺渺以為自己是成功的,或許是因為自幼的經歷,將衡哥哥養成了外溫內冷的淡泊性子,旁人只說六皇子溫柔和氣、君子謙謙,但極少有人能真正走近他心裏。
近五年的光陰,她便如同百折不撓的飛蛾,一次次上前,一點點改變,親眼看著衡哥哥從生疏變得熟稔,眼底的疏冷淡漠也漸漸變成了動容與深情。
這樣的衡哥哥,又怎么會有什么突如其來的愛人?又怎么會讓她自取其辱?
蘇渺渺痛苦的攥緊手心,自欺欺人的閉上雙眼,但耳邊的聲音仍舊一字一句,念得死板又清明:
【世界在這一瞬間歸于沈寂,簫予衡沈寂多年的心,于這一眼驚鴻之中,驟然綻出炙熱而絢爛的光焰,震若雷霆。】
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因為太過荒謬,反而叫蘇渺渺僵在原處,失去了任何反應。
“渺渺。”
最終喚醒蘇渺渺,是簫予衡溫潤的呼喊。
剛才還在玉雨臺上的簫予衡,不知何時行到了面前,
簫予衡一身錦綢袍干干凈凈,不見一絲紋繡,襯著他的修朗身形,就更顯清潤如玉,如沐春風:“這是怎么了?”
在這樣的關懷中,蘇渺渺在痛苦與驚疑之中,又難以自控的心跳加速,生出一股微醺般的雀躍與陶然。
蘇渺渺對這感覺十分熟悉,在宮宴上第一眼看見簫予衡的一刻,每一次看到衡哥哥,她都會這樣憧憬心動。
她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的鐘情這般執拗,這種時候都沒有一刻消退。
多年來的習慣,讓蘇渺渺下意識的直身垂眸,奔跑時的肆意隨性一點不見,渾身上下都是簫予衡最喜歡的嫻雅端莊、柔順溫婉:“衡哥哥。”
她出門匆忙,沒來得及更衣梳妝,身上還是她自個喜歡的嫣緋衫、碧水裙,粉黛未施,烏發也只是用朱色的絨花系了燕尾,隨意的垂在腦后。
但豆蔻之年的女郎,青春便已是最好的妝點,蘇渺渺打小康健,何時都是一副白裏透紅的好氣色,即便此刻唇色微白,聲音嘶啞,圓亮的杏眸也仍舊分明透亮,仿佛燃著火光。
簫予衡面帶關心:“姑母說你昨夜起了高熱,身子不好,怎的不在樓中好好歇息?”
是,她不該來的。
她若是不在這裏打擾,是不是今日,便是簫予衡與蘇卿卿的一眼驚鴻,一見傾心?
蘇渺渺勉強抬了抬嘴角,面頰梨渦盈盈,透出一股苦澀。
簫予衡耐心等了片刻,見蘇渺渺不答,目光便又越過她,看向了另一道單薄的纖巧身影:“這位是?”
他問是蘇卿卿。
註定的愛人。
沈寂多年的心,第一次綻出光焰……
怪異聲音重新浮現在耳邊,蘇渺渺攥緊手心,忽的上前一步,擋在了蘇卿卿的面前:“這是我的長姐。”
簫予衡溫潤頷首:“蘇姑娘。”
蘇卿卿垂眸屈膝,也喚了一聲六殿下。
蘇卿卿雖是第一次見到簫予衡,但對方稱長公主為姑母,再加上蘇渺渺叫過的“衡哥哥”,身份也并不難猜。
[原來這就是渺渺的心上人,的確儒雅不凡。]
[渺渺這是……在防備我?]
蘇卿卿性子敏感,察覺出蘇渺渺擋在面前的含義后,心生羞惱,便也立即抿唇出聲:“竹影梅花,該回去了。”
這樣匆匆離去,是有些失禮的。
但簫予衡毫不介意,甚至還溫聲讚了一句:“竹影和詩瘦,梅花入夢香,好名字。”
蘇卿卿神色一頓,這詩冷僻,竹梅之類的名字,又在丫鬟裏再常見不過,連中過探花的父親都從未在意過。
沒料到,卻被初次見面的簫予衡一語道破了來處。
知已難逢,不論是誰,能夠這樣的心領神會,都難免叫人欣喜,不過看著面色不對的妹妹,蘇卿卿還是沒有回應,只默默低頭又行一禮,便又撐起紙傘,帶著竹影梅花轉身而去。
簫予衡目送蘇卿卿的身影遠去,眸色是蘇渺渺從未見過的覆雜深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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