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蘇渺渺就這般神思不屬的回了東配殿。

蘇駙馬見狀, 也沒有立即催促幼女如何，只叫她們姐妹都去歇著，自個則與長公主去了主屋。

蘇駙馬與長公主夫妻雖分別不久, 但小別重逢，自然也不好打擾。

蘇卿卿送別父母，看著妹妹面上的覆雜, 想了想，主動開口道：“若不然, 妹妹也來我屋裏一并躺著一會兒？”

蘇渺渺吃了一驚。

她這些日子的確與姐姐關(guān)系好了不少, 但躺一張榻上午歇？還當(dāng)真沒有過！

看著妹妹面上的驚詫，蘇卿卿便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的低了頭, 聲音低微：“我看你像是有心事……時辰也早……”

“好啊, 我換身衣裳就去！”

蘇渺渺回過神, 連忙點起了頭：“算了，叫吉祥姐姐把衣裳拿過來, 我去姐姐屋裏一起換！”

笑話，莫說她本來就愿意, 只說姐姐的性子, 都主動開口邀了她, 那便是天上下刀子她也要過來的，若不然, 這親姐妹都沒得做了！

進(jìn)了屋后，蘇渺渺更是格外的熱情，走近屏風(fēng)后，還又探出了頭：“姐姐可要來與我一起換衣裳？”

她在觀星樓裏叫簫予衡與趙懷芥接連打擾, 被茶水污了的羅裙現(xiàn)在都還穿在身上。

只是這樣的熱情，卻叫剛才還主動邀約的蘇卿卿都嚇了一跳。

她連連搖頭, 起身先避到了外間，只等著妹妹卸了首飾，換上一身舒服的半舊衣裳出來，又將蘇渺渺安置到窗外的羅漢榻上，自個才低著頭進(jìn)去更衣。

蘇渺渺看著姐姐羞澀的模樣，暗暗好笑，知道姐姐面皮淺，也沒有故意湊過去，只褪了繡鞋，老老實實靠著榻沿，看起了對面的壁瓶的賞花。

蓬萊宮不像京中有開溫房養(yǎng)花兒的生意，山中這時節(jié)，梅花已謝，山花未開，周遭只有早開的迎春。

許是覺著只有迎春太過單調(diào)，瓶裏又配著了幾支新出的柳枝，長長短短，流水似的斜著，明黃嫩綠，雅致又喜人，一看就是姐姐的手藝。

“你若喜歡，一會兒給你送去。”身旁傳來蘇卿卿的輕柔的聲音。

她也換上了一身素色的交領(lǐng)綢裙，發(fā)髻也散了一半披在身后，身若薄柳，面似幽蘭，仿佛天然去雕飾的初發(fā)芙蓉，反而比錯彩鏤金的耀目打扮還更顯風(fēng)度。

“好啊，只是這個花兒太少了，姐姐再給我插個更熱鬧的。”

蘇渺渺一點不客氣，起身朝裏挪了挪，讓出了一半位置。

羅漢榻不算大，好在她們姐妹二人身量都窈窕，躺在一處，都顯得十分寬敞，中間還有幾寸空檔。

躺下之后，兩人說了一會兒鮮花壁瓶子，蘇卿卿便有些遲疑的開了口：“渺渺，你困不困？”

蘇渺渺立即搖頭：“不困，姐姐你有話直說。”

她早就猜到姐姐叫她過來，一定是有緣故的，從剛才就在等著，她倒是無妨，平日也不愛睡午覺，倒是姐姐身子弱，自幼便請了葛老養(yǎng)生，午后必得歇息，早些說完了，省的耽擱。

可比起妹妹的干脆，身旁的蘇卿卿，卻似乎愈發(fā)小心：“渺渺，我知道你從前說過，不與我提陳昂，也不愿叫我提六皇子……”

蘇卿卿的性子太過仔細(xì)，只看著這模樣，要等她說到正題，少說也要再斟酌半晌。

好在蘇渺渺身負(fù)“異術(shù)”，不必等對方千回百轉(zhuǎn)，便已經(jīng)徑直聽到了真正的心聲：［父親看來十分擔(dān)憂，顯然是不愿再叫渺渺與六皇子有所牽扯，只是渺渺心慕六皇子多年，也不知道會不會聽……我先前幾次為他所救，渺渺也不知道是否還存芥蒂，若說不好，又怕反而弄巧成拙，可是為了父親，總要試試……］

蘇渺渺眨了眨眼睛，怪不得素來內(nèi)斂的姐姐，今日卻主動邀他，原來是為了路上父親的話。

姐姐又不會聽人心聲，只是幾句言語，便立即發(fā)覺了父親掩藏在玩笑之下的思慮，還這樣強忍靦腆，主動找她勸說，為父親分憂——

也難怪父親這樣偏寵姐姐。

相較之下，她對母親，就太不貼心了，整日裏只會叫母親心煩頭疼……

蘇渺渺心念轉(zhuǎn)過，也只笑著應(yīng)了一聲：“嗯。”

蘇卿卿微微沈一口氣：“是六皇……”

一句話才剛剛開頭，蘇渺渺便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做坐起來：“等等，我要先去洗一把臉！”

說罷，一個起身，便已干脆從她身上跳了過去，幾步出了外間。

蘇卿卿滿面怔楞，在榻上跪坐起來，看著妹妹出門折騰了竹影一圈，非要人剛打的新水。

半刻功夫之后，蘇渺渺便帶著滿面的水潤重新鉆進(jìn)薄被：“好啦，姐姐你現(xiàn)在問吧！”

蘇卿卿又生生停了半晌，才好容易找回了話頭：“我是說，嗯，渺渺你現(xiàn)在，可還喜歡六皇子？”

“不喜歡。”

心下清明蘇渺渺回得格外干脆利落，因為自個的先見之明，甚至不自覺的帶了一股得意。

這果斷反而叫蘇卿卿有些猶豫，頓了頓，才又道：“是……真心嗎？六皇子謙謙君子，霽月光風(fēng)，滿朝都是讚譽……”

“等等！”

這一次，沒等蘇卿卿說完，蘇渺渺便猛地打斷了姐姐的話。

她坐起身，盯著姐姐，滿面鄭重：“你是這樣看待六皇子的？”

蘇卿卿張張口：“旁人都是這樣說，你莫誤會……”

蘇渺渺：“不，姐姐你聽我說，現(xiàn)在誤會的人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