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爾佳可沁見人輕尋，便陪著到了床榻邊，綻笑。

“妾只是覺著有些無聊，想出去走走又懼寒。所以就只能畫著玩兒。”她輕將人一身寒濕的狐裘披解開，遞了手爐。“皇上暖暖身子吧，外面天寒地凍的。”

皇帝接了手爐，指了另一側炕榻，示意人坐。“朕多日不見，可沁看上去臉色似乎不太好？”因著家世高，有些事兒便也聽聞了一些，“朕數日前聽聞你的妹妹也入了宮，如今可有去瞧瞧，禮儀可有學得好？”

瓜爾佳可沁沒曾料到后宮如此多流言圣上竟是不知，只是一提妹妹…便戳到了痛楚，一時似是時間凝固，稍會兒，方才回神，輕咬朱唇，道了一句。

“妾的妹妹，已在儲秀宮，歿了。”

問出此話，皇帝便覺人神色不對，果不其然的一句歿了。真正是意外之言，捏拳怒咂在炕榻榻桌上。

“歿了，何時之事？低下奴才竟也越來越會當差，竟沒一人向朕提過，怎么歿的？”想當年瓜爾佳氏家父乃太子太傅，雖當年未設太子之位，先帝都是讓幾位皇兄弟一起由太傅教導，便也稱上一句師叔。雖當年小，對其妹并無過多印象，但姐如此聰慧，相比令妹也不會差。眼下說沒就沒，還是在宮裏，這可如何向師叔交代。哎！“如今事情如何處理的，家父可知曉？”皇帝道。

瓜爾佳可沁剛坐下，便被人突然的怒氣嚇得身子一震，稍作休整之后方才回道：“皇上，阿瑪已然知曉。但已過了些時日了，連可沁都從那事之中走出，想必阿瑪額娘也已經漸漸接受了那事。”抬頭輕看圣顏，輕手附上人握緊的拳頭。“皇上，只怪沁偷命薄，還請皇上勿要動怒傷了龍體。”

道明家父知曉，皇帝心下自然也落了實。但怒意還在“好端端的，怎的就這么沒了？這儲秀宮的管事怕是要換一換了，連一個秀女都管不好，又何來管其他。”這事可大可小，雖是秀女，但家世擺在哪裏，總得給人一個交代，下來定讓人賠葬了去。詢著問：“皇后可知道此事？”心下想著，若是作為一宮之主的皇后還不知曉，哪這事兒還有得牽扯了。

“皇后自是已經知曉，也妥善處了此事。特意追封了妹妹做貴人，家人也很是恩謝。”瓜爾佳可沁素手仍輕附人拳。“阿瑪的意思也是希望皇上不要因此事覺得心中不快，才未稟明，還請皇上恕罪。”自己自然不知曉阿瑪為稟過此事，思及好不容易這事引起的后宮波瀾被壓下，若是此時圣上動怒波及儲秀宮宮人，怕是風波又會四起。

皇帝這才瞧了扶上的手，另一手也迭扶上輕拍。覆而扶上人臉龐，“瞧你都瘦了一圈了，還來寬慰朕，是朕不該，讓你傷心了。”聞皇后知曉也處理妥當，便輕點了頭。“如此也只能這樣了，人死不能覆生，你且節哀！你阿瑪那邊，朕再找機會體恤，安慰下。”

人這般動作便抬首流眸于人，瓜爾佳可沁聞人如此道，卻是心中一暖，稍笑對人，

“皇上這般提起，卻是不該…”她指尖輕點人左胸，繼而又笑，“不過可沁和家中都知道圣上的心意，大可無需太為此勞神。”

不知是強顏，還是事過已久。皇帝見人神色也緩和了很多，“是，是朕不該提，眼下朕便多陪陪你。”本意想著人去不易此時臨幸，但人有意的挑趣便也隨了人去。“那朕今夜留下你侍候可好？”覆想起什么，“寧王如今回京，從小你與朕還有幾位皇兄可謂一起長大，朕生辰快至，那日便讓大伙聚上一聚。”

瓜爾佳可沁聽人話自是微微點頭，臉上浮起一層紅暈。卻又聽及后面言語，鎮定笑“皇上既是壽星，皇上決定便好。”暗松一氣，所幸自己聽到那人還能鎮靜。“不過，屆時叫上長公主可好？”

見她嬌羞盡顯，皇帝笑了笑，“那是自然，到時宮裏又可好好熱鬧一番。朕允許你自己挑一個喜歡的字，作為你的封號，擇好后便告知于朕。”攜手入內殿，挑燭夜昧。

瓜爾佳可沁晨起，侍圣更衣，送出宮門，便往坤寧拜歸昭和。

思及昨晚圣上所言之事，既喜又帶怕，自家中決定將自己送入宮中，便許久不曾能見那些王爺公主，難能能遇，況那人…終是難自己定下神，便展了昨夜未完之畫，瓜爾佳可沁繼續執筆，望定神。

吳良順一早于昭和宮伺候主子更衣上朝，忙完后尋思著瓜爾佳地位尊崇幼女又死在了宮裏，如今這宮裏只剩一位容華了。想來主子不管出于什么心思都會好好寬慰下，看來這位榮華晉升也是指日可待了，吩咐了小凳子去內務府知會下昭和宮那邊的差事多用點心，正好眼下做冬衣呢，料子花色也去請示下容華小主都用上等的給她。

瓜爾佳可沁侍夏正一旁研墨，卻見內務府差人來請示冬衣色料。輕放毛筆，翻看了色板思及自己之前總喜那些素色，便選罷后又挑了些稍艷之色。量身后，便讓侍夏打賞一番，方才讓她們離。

柳絮兒用完早膳，想起已經多日未彈琵琶了，坐下，便喚侍女搬來琵琶，這把琵琶是從府裏帶來的，自己沒別的愛好，卻獨愛這琵琶，從小勤學苦練，幾天沒練如今的技藝不知如何了，玉手纖長，一撥，如緩流的溪水，節奏越來越快，琵琶聲委婉卻又剛毅，券券而來，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韻味……一曲畢，倒還順手。

玲容華至坤寧宮外后待各妃離去免了轎攆只遣花影隨行往別處走走。途徑儲秀宮隱約耳聞些許妙音踏足而入宮門尋琴音去。一路免各宮人請安，倒見不少秀女低聲私語不予理會。頓，見清麗人兒一曲終畢恍惚之間似是雙腳灌鉛不知是立或坐。花影輕聲道：“這位便是那日奴婢提到的秀女柳氏。”

近了去免她起身施禮璀璨眸子流轉于琴上似蒙上了層薄霧。這才坐下與她平視。

柳絮兒抬頭，引榮華到榻上坐下，吩咐侍女看茶，恍惚問道：“敢問小主入宮多長了？”

茶香靡靡冷天下熱氣一圈一圈的，坐下花影將披風解下眼神仍是迷離在那琴上，玲容華倒像是想起了以前的過往舊事。揭開來卻是害人害己只得沈在心底。聽她問句話卻沒聽清，懵懵懂懂的抬了頭輕哼一聲，花影忙解釋路途風大身子怕是涼了些，這才應著聲兒來道：“的確，近來轉涼姑娘也得註意添些衣服。”

牛頭不對馬嘴的一應一答室內沈寂了些只得端起香茗來潤潤嗓子，卻時不時瞟瞟那琴，躊躇之下問道：“姑娘方才彈得是何曲子？本嬪覺著，怪好聽的。”

柳絮兒看答非所問，卻也不追尾下去，將手爐遞與榮華，聞言，答道：“此曲叫高山流水，臣女看小主似乎對此曲很感興趣。”

高山流水？原來是高山流水……

玲容華記憶中的人身形已是模糊卻仍然記得那日溫潤如玉的聲兒寵溺說道：“韻兒切忌自貶自低，在我看來，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