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栗的大手將她臉上血肉模糊的東西拂去，卻依然看不清楚原來的樣貌，他的心徹底的跌入了寒潭裏，“晉陽，晉陽……”他吻上了那兩片薄薄的冰唇。

手順著那俱已經冰涼了的尸體往下滑落，他想再次的撫摸她的小腹，想再次確認這人的身份，那是無意識的，卻又是有意識的。

“不，不……”大手終于僵持在了那裏，俊冷的臉上抽搐著，突然間煞白無血。

“你放開她，放開她”斛勃奔到他的跟前將他再次重重擊倒在地上，將尸體上微微鼓起卻已經被野狼撕扯出小腳丫的地方覆蓋上了他的衣服，那場景不應該再出現在眾人的跟前了。

冷飄云徹底的癱軟在了地上，也許關心則亂，沒人註意到那女人的頸間沒有冷飄云曾經送給她的紫玉，那是連野狗見了都要退避三舍的靈物，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紫玉在任由那野獸再怎樣的兇猛也不會攻擊佩戴之人的，然而此刻冷飄云的腦漿已經不能思考了。

“將軍，將軍？”牛百草和原風跌跌撞撞的來到了冷飄云的跟前，想掩飾痛苦，卻怎也掩飾不住，顫抖著聲音呼喚著開始呆滯的冷飄云。

“滾，都給我滾開？”他冷冷的，低低的說著，推開依然憤恨的斛勃，將地上的人重新抱在了懷裏，吻著她的額頭向無盡的黑夜走去了，他要去哪裏仿佛沒人知道。

前方李治的馬蹄聲暗淡了下來，侍衛乖巧的分為兩側站在了一旁，舉著熊熊燃燒的火把為冷飄云照亮著前方的路，與此同時都流著淚跪在了地上，因為李治早已泣不成聲了。

冷飄云沒有回皇宮，抱著那俱不完整的尸體向他的將軍府走去了，那裏不是他的家，他知道，可是現在的他已經不知道該抱著她怎樣尋找過去的蹤影了。

野外漆黑，長安城裏卻異常的明亮，人們沒有睡意，都跪在了街上叩拜著冷飄云懷裏的人，他們已經得到了消息，晉陽公主為了保住大唐以后百年的基業而自盡了。人們低聲的抽泣著，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跪滿了長安城，李世民不知道已經昏死了幾次，在最后一次清醒時只喃喃的說道：“帶我去見晉陽。”之后就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聲音。

將軍府的大門早已敞開了，蘭陵扶著雪姨等候在了門外，雪姨恨晉陽，然而此刻臉上卻也沒有笑容，人死為大，她想她應該能放下仇恨了，然而卻還是不想抬眸去看她。

“晉陽，晉陽妹妹……”蘭陵用香帕掩住了留著淚的雙眸，攔住冷飄云想看看繡像下是不是晉陽的臉。

“拿開你的臟手，不要玷污了我的晉陽。”冷飄云用后背擋住了她伸來的玉手，他不能容忍再有人觸摸她的身體。

蘭陵的手無措的停留在了半空中，他依然不將她放在眼裏，即使他懷裏已經抱上了心愛女人的尸體，他還是不會轉移眸光。

“晉陽，我們到家了，你先睡一會，明早我們就出發，我們回清風寨去。”冷飄云將冰冷而殘缺的尸體放在了他和晉陽的床上，側過身將她攬進了懷裏，喃喃的說著，雙眸專註的盯著她的臉，仿佛那就是晉陽了。

曙光慢慢的劃破了烏云的籠罩，今早太陽跳出來的很早，長安街上人群依然沒有散去，他們知道今日舉國會默哀。

“冷將軍，讓朕看看晉陽？”李世民一夜間白了所有的頭發，正如當初的冷飄云一樣，蒼老而憔悴的臉上綴著淚痕，他終將還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了，送的還是自己最愛的女兒。

“你走開，不要打擾我的晉陽，她只是睡著了。”頭發蓬亂的冷飄云目光渙散卻依然堅定的拒絕了李世民的要求，他容不得別人靠近現在的“晉陽”。“原風，備馬，我要帶我的晉陽回家。”他冷冷的說著，繼續向屋外走去。

清風刮過，蓋在了“晉陽”臉上的繡像隨風飄落了下來，搖搖曳曳的落到了李世民的腳下，彎身他撿了起來，“晉陽……”在看清楚了上面含笑的嬌容以后失聲的哭喊了起來。一時間，將軍府裏只有哭聲了，男人的，女人的，混雜著，一片哀傷。

說不而有。斛勃病倒在了床上，那是一種絕望的哀傷，他已經沒有勇氣前往冷飄云的住處去看昨夜那俱尸體了，臉上只有擦不完的淚水。

“駕？駕？駕？”冷飄云抱著“晉陽”側身上馬馳出了長安城，沒人阻攔他，也沒人能阻攔他，長安城裏輝煌一時的將軍府裏空空無一了，原風帶著剩余的人尾隨著冷飄云向屬于他們的地盤奔去了，也許那裏才真正的是他們的家，因為那裏是晉陽初落腳的地方，他要將她安葬在那裏，更因為那裏是他長大的地方，他累了，該帶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隱居了。

馬車裏蘭陵的臉上一直布滿了陰云，她不想離開長安，然而她更不想離開冷飄雨，覆雜的心緒糾結著她的心，“公主放心，您一定還能回到長安，并且我保證駙馬一定會真正的愛上您的。”桑柔扶上蘭陵的胳膊，低柔的說到，眸子裏閃爍著光亮，仿佛在給她希望，也在給自己希望。

燥亂的長安城裏炸開了鍋，不僅僅是駙馬爺帶著已經死去的公主離開了將軍府，更因為當今的皇上因為極度的悲傷而再次昏死了過去，郊外一雙雙冷冽的眸光閃爍著，腰間配著利劍，那是一只只虎狼，盯著的只有那至高無上的皇位。

李治紅腫著雙眸呆呆的站在了李世民的跟前，眼睛裏沒有了以往的崇拜，他該恨他，因為他奪走了他心愛的女人，然而瞧著他滿頭的銀絲心卻在隱隱作疼。

“晉王，原諒我，原諒我。”香杏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李世民的臥房裏，從背后抱住了守護著李世民的李治，咬住他的耳朵喃喃的說著。

“香杏我該怎么辦，怎么辦，晉陽死了，而父皇又要給你身份，我現在什么也沒有了。”李治有瞬間的楞怔，閉上眼睛仰起頭靠在了香杏的懷中，這是一個懦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