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 張阿姨守著運作中的洗碗機，腦袋往客廳的方向探了下，櫟櫟和那個叫安歌的孩子在玩遙控賽車, 看上去很要好。

顧景晗和安歌的媽媽也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樣子，張阿姨第一次見她帶除了柳以思以外的朋友回來, 但這還不算什么稀罕事。

最稀罕的, 是她剛剛看到的那一幕，顧景晗那個沒心沒肺的大小姐居然會半跪著給別人換鞋？要知道她連自己女兒的尿布都不曾換過一次！

李阿姨踩著小碎步過來, 兩人的目光對上了，似乎彼此都要話要跟對方說。

“你……”張阿姨張了張嘴。

“我說……”李阿姨同時出聲。

兩人一起楞住，張阿姨擦了擦手：“你先說。”

李阿姨懷裏抱著一迭床單：“樓上有幾間客房不是鋪了床單嗎？小姐讓我都撤了，你說這是為什么啊？”

“她不想讓韓小姐留宿？”不可能吧，看她對那韓小姐熱情勁兒, 不得留上三天三夜？

“不懂哇，”李阿姨尋思了一陣，問她, “老張，你要說什么呀？”

張阿姨咂咂嘴：“也沒什么，就是覺得小姐這次回來看著有點怪。”

洗碗機停了, 李阿姨幫她一起把碗筷和盤子拿出來, 憂心忡忡地說道：“小姐我不擔心, 倒是櫟櫟這孩子……看上去不太對勁啊。”

“你一說還真是。”張阿姨想起幾個月前櫟櫟在自家花園暈倒，之后顧景晗總帶她往醫院跑, 最后說是住在了醫院，把家裏的老王都叫走了。

顧景晗不常在家, 回家也少言寡語的, 她們沒事很少跟她搭話。在微信上問王阿姨, 對方只說櫟櫟要在醫院裏調養，別的什么都沒說。

“臉色白得有些嚇人。”李阿姨聲音低沈著說出自己的發現，“氣色也不太好，你看人安歌和櫟櫟一樣大，臉蛋看上去透著紅。”

“你說會不會……”張阿姨和李阿姨對視了一眼，沒敢說出口。

李阿姨連忙否定：“不會吧……這孩子要真有什么大事，先生和夫人早就回來了。”

“你說會不會小姐故意瞞著她爸媽呢？”

李阿姨被張阿姨說得心慌，把盤子往她懷裏一塞：“干活干活，不扯這些沒用的了。”

韓安歌攥著遙控手柄，聚精會神地控制地上的紅色法拉利，滿客廳追著櫟櫟的白色保時捷跑。

顧芷櫟又被安歌趕超了，不服輸地囔囔：“我們再來呀！”

“好！”韓安歌在玩具堆裏找出一輛大黃蜂，剛放下就聽見媽媽催自己回家。

“安歌，你明天還得上學。”

韓安歌擺弄著手柄，眼裏只有那輛大黃蜂：“媽媽記錯了，明天是周日，安歌不用去幼兒園。”

“已經八點了。”韓裴蕓坐在沙發上，看了眼身邊正在和別人發微信的顧景晗，郁悶地拿出手機看微博留言。

顧景晗和對方聊完了，招呼韓裴蕓跟自己上樓。

“我要帶安歌回家了。”韓裴蕓走了幾步樓梯，不情不愿地說。

“櫟櫟難得回家住，你就讓安歌陪她多玩會兒嘛。”顧景晗在二樓的第三間房門口停下，擰開門把手，開燈讓韓裴蕓先進去。

房間很寬敞，地上鋪了一大張爬行墊，上面堆滿了玩具，很多裝在包裝盒裏都沒拆封過。正中間是一張歐式雙人床，鋪著粉色的卡通床單，枕頭邊上躺著一只維尼熊。

韓裴蕓進來環視了一圈，轉身問顧景晗：“這是櫟櫟的房間？”

“對啊，不是說要給你看櫟櫟的相冊嗎？”顧景晗在角落的書架上整理出一迭冊子。

韓裴蕓盤腿坐在爬行墊上，把顧景晗遞來的幾本冊子放在身邊，打開一本看了起來。

“你坐地上不嫌涼嗎？”顧景晗問她。

“不啊。”韓裴蕓目光怔怔地望著相冊上的小人，回答得心不在焉。

顧景晗凝望了她半晌，跟著坐在爬行墊上，往她身邊湊了湊：“這是櫟櫟剛滿月時候拍的寫真，我帶去拍的。”

韓裴蕓指著一張櫟櫟沖鏡頭傻笑的照片，開口的時候全是笑意：“這張照片和我滿月時候拍的那張一模一樣呢！連動作都一樣，就是這樣趴著的。”

“那你下次給我看看你的照片？”

“不行啊，在我爸媽那裏……恐怕是永遠都拿不過來了。”韓裴蕓還在笑，只是笑裏透著幾分苦，很快又低頭接著翻相冊。

“哭包。”顧景晗往她身上貼，戳了戳她的胳膊，見她不理自己，又戳了戳，“等櫟櫟的事情解決了，我陪你回家和你爸媽解釋啊。”

“他們以為我們是一對，還解釋什么？”韓裴蕓看完了一本相冊，頭都沒抬，又換了一本翻開。

顧景晗仰著臉，腦袋靠在韓裴蕓的肩上感慨：“好像是沒什么好解釋的，我們確實是一對啊。”

韓裴蕓挪了挪屁股，抬眼看她，語氣冷淡：“沒有的事。”

顧景晗挪過去，腦袋又靠上她的肩，自信地輕笑：“遲早的事。”

韓裴蕓和她對視了一瞬，匆匆收回了視線。

“哭包。”過了好久，顧景晗又叫她。

“嗯？”韓裴蕓在看第四本相冊，是櫟櫟生活裏的一些抓拍，底下有文字備註，看字跡像是出于顧景晗之手。

“我很愛櫟櫟。”把這孩子從出生到現在的照片再看一遍，那份滾燙的情感就分外清晰，“但我媽沒有給我樹立一個做媽媽的榜樣，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去表達我對櫟櫟的愛。”

韓裴蕓抬眼看她的剎那，被顧景晗臉上的溫柔笑意迷了眼，心裏忽然顫了顫，可能是因為她接下去要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