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蕊華已經(jīng)紅了臉，丁老夫人這是做什么？不滿意她嗎？“祖母？”難道車裏祖母的話都是騙她的？人家晉王根本沒拿她當(dāng)回事？

而上首的隆恩伯老夫人見人家將自己特意備的見面禮又退了回來，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她其實是看不上李庭蘭的，年紀(jì)小不說，還瘦兮兮的，這樣的女人能生養(yǎng)？偏外孫和女兒還看中她了，“不過是一對兒鐲子值得什么？”

她沈著臉將手裏的鐲子往身后的李側(cè)妃手裏一塞，“賞給你玩去?！?

一旁坐著的貴夫人們都齊齊變臉，剛才李側(cè)妃帶著兒子過來已經(jīng)叫她們一言難盡了，雖然這場合李氏一個側(cè)妃不該來。而是她來，也該隨著晉王一起從宮裏出來給隆恩伯老夫人拜壽，這李側(cè)妃一看就是自己悄悄跑來的。

但人家也說了，曾外孫想給老夫人磕個頭，誰也不能攔著不讓小輩表孝心，而且晉王府沒個女主人，如今側(cè)妃當(dāng)家，人來的都來了，隆恩伯老夫人抱著曾外孫親香個不停，一點兒也沒有將人請到別處的意思，大家也只能客隨主便當(dāng)沒看見。

可那鐲子一看就是特意給李家姑娘準(zhǔn)備的，這會兒又一臉不屑的扔給李側(cè)妃，這是在做什么？打李家姑娘的臉？

何氏也變了臉，但今天到底是伯府的好日子，上頭又是個六十歲的老太太，她不好放難聽話，回身一拉李庭蘭，“這壽也祝過了，走吧，咱們等著吃席?！?

忠義侯夫人已經(jīng)急了，忙一瞪還傻在那裏的黃氏，見她不動，又輕咳一聲，小韓氏已經(jīng)笑著迎了過來，“我給妹妹帶路，我聽著外頭來報，葉家夫人馬上就到了，你們坐一處可好？”

“今天我們是客隨主便，能不能坐，坐哪裏還不是得聽你們主家的？”何太太也不是個能受氣的，白了小韓氏一眼，昂著頭跟著她走了。小韓氏心裏叫苦，忙不迭的跟上去小聲給何氏賠不是，隆恩伯老夫人不怕李家，她們黃家怕啊，如今黃家也就她丈夫忠義侯世子還有差使，萬一叫人給擼了，找誰哭去？

建寧侯夫人在隆恩伯老夫人那裏也沒有落到好臉兒，隆恩伯府一心只認(rèn)準(zhǔn)了自家外甥。他們聽說了郭太后要將盧氏女指給秦王，便簡單粗暴的將盧家打成了秦王一系。下帖子只是例行程序。建寧侯夫人會來，反而讓隆恩伯老夫人覺得這人不怎么識趣。肅著臉受了兩人的禮，又不咸不淡的謝了一句，便揚手叫人請?zhí)锓蛉寺渥?

見建寧侯夫人過來，身后還跟著黑著臉的盧珍，李庭蘭沖她招招手，“盧姐姐到這邊坐吧，”等盧珍兒坐了，她小聲道，“我瞧你也不是個愛應(yīng)酬的，咱們就當(dāng)躲個閑兒了?！?

若不是自己母親逼著，盧珍哪裏愿意來？她心裏帶了氣，便是笑臉對她的李庭蘭，她也沒給多少好臉色，“你怎么真的坐下了，我看姑娘們都被領(lǐng)出去了么？”

“姐姐想出去了？”李庭蘭有些為難，“我還想等等我表姐?！比~茉肯定會來的，李庭蘭不好將她丟在一旁不顧，而且今天王菊心應(yīng)該也會來，李庭蘭沒來由的就是很喜歡王菊心，上次在葉府兩人也沒能好好說說話，她想趁著這個機(jī)會，多和王菊心聊聊。

盧珍四下看了看，幾乎就沒有幾個她認(rèn)識的姑娘，雖然對李庭蘭印象也不算好，但她好歹對自己挺熱情，也還是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好吧，我陪你一起等。”

來接李庭蘭到女孩子們所在的繁蔭堂的是江靜和隆恩伯府長房的大孫女江雪，見李庭蘭要等葉茉，江靜也不著急，笑著在李庭蘭身邊坐了，“李姑娘身體大好了？上次的事實在是天賜被人蒙騙了，回去之后家父就狠狠將他教訓(xùn)了一頓，這會兒人還起不來床呢！”

想到弟弟的傷，江靜心裏恨的牙癢，她弟弟兩次挨打都是由李庭蘭而起，偏李庭蘭次次占著理，他家反而得登門道歉。偏人家還連門都不給進(jìn)！

江靜拿帕子摁了摁微紅的眼眶，“天賜這次真的是得了教訓(xùn)了，他只看那姓楚的學(xué)問不錯，又和許大人連著親，便沒起防備之心，”江靜最恨的就是楚哲云了，尤其是楚哲云將外室獻(xiàn)給晉王，江靜現(xiàn)在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那等無恥小人，咱們就等著看他會有什么報應(yīng)！？”

李庭蘭這輩子都不會和晉王一系的人交好了，她沒碰江靜遞到面前的茶，只淡淡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左右我也沒吃虧，我這個人江姑娘可能不了解，或許以前虧吃的太多了，所以現(xiàn)在是一點兒虧也吃不下的，而且我心眼兒還小，那些想坑我的，我也是一定要還以顏色的。”

江靜被李庭蘭看著面皮直抽，只能尷尬的笑道，“原該如此，若是李姑娘這樣的身份還老實被人欺負(fù)，那我們這些人還活什么？”

她四下望了望，人卻沒并有走，“葉姑娘應(yīng)該馬上就到了，一會兒咱們一起到那邊去，我三堂哥特意從請了京城最好的猴戲班子，可好玩了?！?

……

謝寒雨就站在李側(cè)妃的身后，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正堂一角坐的這幾位貴女，她已經(jīng)沒有了世前見到這些人時的不甘和羨慕。眼前的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貴女，在她眼裏就是一簇簇蘆花，看著輕盈可愛如雪似云的，其實最不堪一擊的就是她們，只需要高位者一口氣一彈指，她們就會無枝可倚，隨波逐流最終淪落到污水泥淖之中。

她的目光不由又落在了李庭蘭身上。當(dāng)年她入王府的晚，而且一入府就深得晉王和宮裏貴妃的倚重和喜愛，行事如魚得水。而這一次她完全沒了前世的優(yōu)勢和倚仗，這讓她不得不讓人仔細(xì)去查這些年洛陽城裏發(fā)生的所有事，尤其是李庭蘭和許楚兩家，她要知道哪裏出了差錯，才讓她這裏也發(fā)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謝寒雨也註意到了坐在李庭蘭身邊的盧珍，她眸光微深，若不是清楚這個盧珍最終并沒有嫁給秦王楚琙，盧珍的父親更和自己成了忘年交，謝寒雨都要以為李庭蘭也是重生的了，不然她怎么會提前去結(jié)交盧珍？

盧珍也在看混在一群丫鬟中的謝寒雨，她探身看向李庭蘭，“剛才那位寒雨姑娘也去你們車上了吧？”

謝寒雨在一眾丫鬟裏頭太過鶴立雞群，李庭蘭都不用找就能看到她，“嗯，她是幫李側(cè)妃傳話的，大概是李側(cè)妃身邊服侍的吧。”

江靜并不知道外頭的事，聞言有些吃驚，“你們說她幫著李側(cè)妃去給你們傳話了？”

江靜是內(nèi)定的側(cè)妃，因此對李側(cè)妃的一言一行都十分敏感，剛才李側(cè)妃到內(nèi)堂給隆恩伯老夫人見禮的時候，也特意介紹了那位叫寒雨的丫鬟，說是晉王新從外頭帶回來的，她心疼寒雨姑娘在府裏悶著無聊，便帶她出來走動走動。

江靜驚訝于寒雨的美貌，但并沒有將此人放在心上。晉王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的，不論是宮內(nèi)還是城裏，只要他看上的就沒有不伸手的，偏他身份高貴生的又好，對待那些輕浮的女子并不需要巧取豪奪，所以也沒有鬧出什么不堪的事來。

倒是李側(cè)妃的小伎倆叫江靜不齒，“她不是李側(cè)妃身邊的丫鬟，”她輕輕搖頭，臉上帶出了些無奈，“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一個被自己夫主拱手送人的物件兒，再得寵也翻不起大浪來。

盧珍來了興趣，“可我看她的穿戴也不像個尋常丫頭……”

李庭蘭心裏皺眉，兩個未出閣的姑娘，明知那是個開了臉的丫頭，還在這兒當(dāng)著外人的面說長道短，落到有心人耳裏，只怕又是一場是非。但她并不打算出言制止，只將頭微微轉(zhuǎn)到另一側(cè)，小聲和李如玉還有李嫵說話去了。

江靜說這些的時候?qū)嶋H上是在看著李庭蘭了，見她對寒雨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心裏有些發(fā)沈，李庭蘭將來可是她們的主母，一個八風(fēng)不動的主母對她們這些

人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姑娘聽聞是個極有才華的，因為家裏遭了事才進(jìn)了王府，現(xiàn)今在晉王殿下外書房伺候，”這位賈姑娘前陣子太出名了，江靜不問，杜夫人也將消息打聽了出來。

盧珍臉上已經(jīng)顯出痛惜之色，“我和她說了兩句，覺得是個極有見識的姑娘，可惜了?！?

謝寒雨不過是到建寧侯府的馬車上傳個話，居然就被盧珍欣賞了？李庭蘭不由想到建寧侯盧翰，作者給的緣分看來誰也分不開啊！就聽江靜問道，“剛才人太多了，我竟沒和她說過話，既然盧姑娘讚她，寒雨姑娘必有過人之處了?！?

盧珍敏感的感受到了江靜眼睛裏的不屑，心裏就有些不高興。她回京短短數(shù)月，這樣的眼神看的太多了，在這些讀書人家的女兒眼裏，別人仿佛都是腳底的泥，“嗯，那賈姑娘應(yīng)該也是頗讀過些書的，說起話來極有見識，我挺喜歡她的?！?

一個被送人當(dāng)丫鬟的外室，被一個侯府千金讚不絕口。江靜都不知道該怎么接這話了，她干笑兩聲，“這樣啊，沒想到她這么得盧姑娘的心，可惜這位姑娘是王府的人，不然我定然請側(cè)妃娘娘開恩，將她贈與盧姑娘了?！?

說罷她又忍不住想提點盧珍兩句，畢竟盧珍一個侯府小姐，在公開場合這么稱讚一個丫鬟實在有些不合適宜，即便那是晉王府裏的，“盧姑娘一直在順天，可能不清楚咱們洛陽的風(fēng)俗，你這么夸她，對她來說并不一定是好事?！?

盧珍已經(jīng)勃然變色，她并不覺得自己為什么不可以稱讚謝寒雨，而且江靜嘴上是好心“提醒”，臉上的卻像在看一個任事不懂的土包子，何況她幼時也是在洛陽城裏長大的，“我是一直在順天，但不代表我不知道洛陽的風(fēng)俗。你們這些讀書人最看不起的就是我們這樣的武將之家了，說我們粗鄙都是輕的，還覺得我們窮兵黷武，勞民傷財，視人命如草芥，卻不知如果沒有我父兄那樣的人擋在前頭，哪裏來的你們今天的高朋滿座？”

李庭蘭忍不住回頭看著一臉不忿的盧珍，她說的是沒錯，后來韃子南下的時候，喪生在他們鐵蹄之下的可都是無辜的百姓，如喪家犬一樣就想著南逃的，就是這些高高在上的權(quán)貴。何止是韃子南下，就是陜甘民亂，要跑的也是那些人。但江靜不過一句提醒，就惹出這么一大段話來，卻讓人覺得盧珍有些多心了。

江靜也楞住了，她也是在好心提醒盧珍，免得她以后到別家府上再說這樣叫人輕視的話來，“盧姑娘誤會我了，我并沒有惡意的?！彼侵骷?，且盧珍兒還是建寧侯之女，便是有什么不滿江靜也只能先忍著，“若是我不小心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見諒。”

人家歉道的干脆，即使知道江靜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盧珍也不好窮追不舍，只冷哼一聲將頭偏到一邊。

江靜一句話就引得盧珍突然說起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