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活人宿街頭,死人占祠廟
寒風如白刃吹刮臉頰,干枯的樹木形狀酷似索命鬼,空氣中偶有白色絮狀漂浮物。
即便是在傍晚昏暗的光線下,若非山脈與人群的遮擋,這片土地上的所有東西也能一覽無遺。
如今…在微服出巡的天子劉宏面前。
這濟南國的景象…簡直可以用“觸目驚心”四個字來形容。
天壤間,曾象征豐收的金黃色松軟土壤,如今到處已經被黃河沖垮,到處都是被水淹沒的跡象,其中還夾雜著白色的霜。
若是不小心腳踩上去,保不齊整個人就會深陷下去…
“這…”劉宏感慨道:“好好的田畝,竟也能變成要人命的沼澤!”
護送劉宏的黃忠與魏延也是滿面愕然之態…
他們本以為,曾經瘟疫肆虐下的南陽…百姓們就夠慘,夠水深火熱了,可誰能想到…比起這里,南陽的百姓簡直像是生活在天堂。
路邊曾經象征生機的綠色草葉,如今只剩下一個個坑洼,連根草都不曾見到,還有那大樹…就連樹皮都快被人刮干凈吃掉了…赤身裸體聳立在風中,任憑寒風、任憑這里的苦寒百姓、任憑無可抗拒的一切因素,肆意搜刮、掠奪、凌辱自己。
它時不時被寒風吹下折斷的干枯軀干,以肉眼可見的形勢在告訴路過的人,它在逐漸凋零。
“那些小孩在做什么?”
劉宏指著不遠處的幾個孩童,他們湊在一起…在爹娘的幫助下,努力的蹲著身子,撅著屁股…
“陛…啊不,老爺…”蹇碩還是習慣稱呼陛下,可想到陛下三令五申,這是微服私訪…于是趕忙改口,“老爺…還是不要知道這些的好…有辱圣聽!”
就在這時…
農婦粗鄙的聲音傳來。
“二狗,再用力些。”這農婦拿著一截樹枝,在兒子的肛部小心戳挑。
小兒子雙手抓著枯草,使出全身力氣,帶著哭腔,“娘…孩兒拉不出來。”
“快了,快了…”農婦含淚…
其實她兒子的肛部已經戳出血了。
過了半晌…
只聽得這兒子一聲痛呼,然后直接暈倒在地,農婦卻高興的說道,“出來了,出來了…”
劉宏無比心痛的看著這一幕…這下他總算知道,為何蹇碩說,有辱圣聽…
呵呵…有辱圣聽?
這時候,橋玄輕聲道:“這在大漢的一些混亂的城郡算是司空見慣,這些孩子沒有吃的,只能吃些父母煮下的半枯的草根,就著熱水胡亂充饑,可吃下去容易,拉出來難哪!這小孩子算是幸運的,有不幸的…草根在肚子里消化不了,浮腫起來,活活的給撐死了。”
這…
聽到橋玄的話,劉宏的一雙眼眸瞪得碩大,他是觸目驚心。
他那瞪得像銅鈴一般的眼睛,“為何這些?沒有人奏報朕?”
這只是冰山一角…劉宏不是沒有心里準備,可…他悲哀的是,哪怕是這冰山一角,滿朝群臣,哪怕是他信任的宦官,沒有一個報送給他。
他真的就像是羽兒說的那般…在皇宮里,他就是一個聾子、瞎子!
“陛下…”
橋玄“唉”的嘆出口氣,“不是不報,而是沒法報啊,這些…若非陛下親眼所言,任憑誰報上去,陛下會信嘛?更何況…如今陛下看到的只是黃河水患下,濟南國災情的一幕…呵呵,這濟南國比這災情更嚴重十倍的還多著呢?這么多…從哪去開始報呢?”
呼…
橋玄的話讓劉宏長長的呼出一口粗氣。
這一刻,他牙齒緊緊的咬住嘴唇…他給蹇碩使了個眼色…蹇碩會意,拿出一些吃的交給那些小孩子。
看著那婦人“噗通”一聲跪倒,腦袋像是搗蒜似的朝劉宏、蹇碩等人拜個不停,劉宏這才知道,最真心的跪拜不是朝堂上的三跪九叩,而是百姓們打從心底里的感激。
“走…繼續!”
劉宏無比艱難的說道…
這一刻,他已經體會到…大漢國事蜩螗的根本原因究竟是什么!
…
…
那邊廂,曹操也剛剛結束。
夏侯淵在搭帳篷,曹操則坐在地上拿起筆在竹簡上寫著什么。
“三弟,愚兄這些日從濟北繞到濟南所見所聞,觸目驚心…愚兄每到一處,災民、難民、窮苦百姓就會一擁而上,男人們雙膝跪地,團團圍住我與妙才,不斷磕頭請求施舍,這一瞬間,我想起了曾經…你讓我在頓丘救助流民時,開倉放糧的景象。”
“這種感覺與那時何等的熟悉?三弟…你總跟我說,災害、亂象…是檢驗人心的標準,果不其然,濟南國…處處都是苦寒冷人,在這里,愚兄見到了母親將孩子丟下不管,愚兄見到了父親深夜私藏全家吃食,愚兄見到了,男人娶女人的目的是為了將女人變賣換幾日的口糧,也見到了到處有官府來四處征糧、修祠!”
“這濟南國太亂了,似乎每個百姓都是那些富豪大戶的獵物一樣,他們已經這么貧苦,可每個富豪大戶卻依舊企圖從他們身上搜刮糧食…誠如三弟說的,這里比頓丘亂十倍,也誠如父親所講,濟南國的水深不可測,可…既愚兄來了,那…愚兄就試著去斗斗這紛亂的天!”
寫到這兒…
夏侯淵搭好了帳篷,他比較老實,打小對曹操的話言聽計從…
“大哥,明兒還要繼續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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