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的時候，駱文端一丁點兒都沒覺得羨慕，等他們要走了，駱文端忽然感覺自己好像是個裹腳老太，別人如風(fēng)一樣自由自在，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而他只能困在這逼仄的課桌椅之間，從人生的一場考試，奔赴到另一場考試中，為了那么幾分，背得頭腦發(fā)僵，眼睛發(fā)直。
駱文端有種被留在原地的感覺，但是也只是片刻，他馬上意識到那不是自己的人生，他說道：“什么時候的車？”
“今天下午。我們幾個本來想早點來的，但沒想到還得辦不少手續(xù)，交好多材料，四處蓋章，昨天還收拾了一天行李，就拖到今天了。”寧武雀說，“我第四節(jié) 課不上了，回酒店拿行李，趕飛機(jī)了。”
駱武端想問：“那萬樂呢？”
但是沒有問，還是等他來自己說吧。
朱小煒背了一大個書包，“哐”地一聲放到了武韞的桌上，武韞正和身后的女生聊粉底，被她嚇了一激靈，拍了拍胸脯，說道：“這啥啊？”
朱小煒說：“你借我的書。”
武韞：“……”
“這么多？”武韞說，“你都看完了？”
朱小煒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一切盡在不言中，武韞懂了，點了點頭，說道：“著啥急啊，慢慢看嘛。我又不會問你要。”
朱小煒說：“我要退學(xué)啦。”
武韞楞了下：“啊？”
朱小煒：“退學(xué)啦，不在這念了，一會兒就走了。”
武韞頓時眼圈紅了，從自己桌柜裏掏出hellokitty包裝濕紙巾，給自己擦了擦鼻涕，說道：“真的啊？”
朱小煒也感動了，連個屁也放不出來了。
武韞說：“那你還在揭陽嗎？”
“不了，”朱小煒說，“回廣西了。”
武韞：“那好遠(yuǎn)哦。”
倆人越說越難過，相顧無言，淚眼婆娑。萬樂一進(jìn)門，就看見這副場面，嚇了一跳，說道：“寧武雀死了？”
寧武雀探出個頭來，說：“你給自己的嘴積點德吧。”
萬樂道：“你死了朱小煒也未必哭。”
寧武雀一本書沖著他扔了過來，萬樂接住了，發(fā)現(xiàn)是英語作業(yè)，頓時狂喜，寧武雀頓時警惕道：“你干什么？”
萬樂沖著他揮了揮作業(yè)本，然后走了。寧武雀追了過去，說道：“還我，一會兒要檢查呢，我不跟你鬧著玩了。”
萬樂一個健步，手撐著桌子，翻進(jìn)座位，然后說道：“求我啊。”
武韞說：“那你要回我消息哦。”
朱小煒點了點頭：“有時間就回。”
武韞：“有小說我網(wǎng)上推給你吧。”
寧武雀抓不住萬樂，上躥下跳，駱文端坐在座位上，沒理他們兩個人，手裏拿著本英語單詞小冊背單詞，寧武雀忽然靈機(jī)一動，從駱文端桌上拿起了他的英文作業(yè)本。
寧武雀高舉作業(yè)本：“還我，不然我不還他了。”
駱文端：“？”
駱文端看了寧武雀一眼，說道：“你有病？”
萬樂說：“嘁，沒意思。”
萬樂把作業(yè)本還給他，寧武雀把駱文端的作業(yè)本還給駱文端，寧武雀拍了拍駱文端，說：“還是你管用。”
駱文端看了萬樂一眼，萬樂低著頭去桌柜裏不知道在找什么東西。
駱文端沒說話，繼續(xù)背剛才的單詞，皺著眉頭看了半天，一直到上課鈴響了，才意識自己一個都沒記住。
萬樂湊過來，小聲說：“唉，同桌。”
駱文端轉(zhuǎn)頭去看他，卻不小心湊得太進(jìn)，一瞬間他的鼻頭似乎碰上了萬樂的臉，感覺有一陣微涼的觸感，好嫩。駱文端下意識地想，然后忙看著他，問道：“什么？”
萬樂不看他，只是努了努嘴，說道：“我沒帶課本，借我看看。”
駱文端：“哦。”
駱文端這才把自己的書湊到兩個人面前，萬樂枕著自己的胳膊，低著頭看書，手耷拉在桌子下面，松松地抓著一支筆，駱文端順著他的胳膊看過去，萬樂穿著校服半袖，袖口空空蕩蕩，露出雪白的胳膊，胳膊肘是粉紅的。
萬樂註意到他的視線，抬起頭來，臉上的小痣仿佛是黑芝麻一樣，點綴在臉上。他撐著薄薄的單眼皮，抬眼道，茫然地道：“怎么了？”
駱文端說：“沒什么。”
萬樂撇了撇嘴，又趴下了。
駱文端看著他頭發(fā)璇兒，黑茸茸的一顆頭，忽然道：“你胳膊肘怎么是粉色的？”
“啊？”
萬樂掰過來自己的胳膊肘來看，他說道：“白唄。”
駱文端干巴巴地道：“哦。”
萬樂：“你的是什么樣的？”
他說著就動手去掰駱文端的胳膊肘，放到桌上，駱文端感覺到他冰涼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內(nèi)壁上，頓時起了雞皮疙瘩，躲了下，動作有點大，萬樂有點受傷，楞怔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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