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齊王雖然長得人高馬大，但精神不大好，近這段日子上朝，我一直觀察他，時而異常興奮，時而目光渙散沒什么精神。”賈赦道。

宋奚表示沒註意，他從來不把不關(guān)心的人放在眼裏。若要說賈赦一天內(nèi)笑了幾次，他倒是可以準(zhǔn)確無誤地說出來。

賈赦見他不表態(tài)，料知他沒有觀察這件事。“倒也無所謂，還是看看魏仵作那邊的情況。我把之后從孫大夫那裏得來的藥丸都給他了，希望他這回能查出個結(jié)果來。”

“對了，你之前查到王府裏有女人流產(chǎn)，幾個？”宋奚問。

“目前知道三個，一年前，兩年前，三年前，每年一位。鬧小產(chǎn)的時候幾乎人盡皆知，但齊王府每年都換新人，消息就會隨之平息下來，故而不太好查。”

宋奚蹙眉道：“我倒是知道五年前還有一個，不知道他那時候是不是有這個毛病。是一位姓張的側(cè)妃懷了孕，當(dāng)時老太妃還挺高興，把此事宣揚(yáng)到宮裏，告訴皇后和太后了。后來沒多久，就聽說這孩子掉了，張側(cè)妃也因?yàn)樾‘a(chǎn)身子變差，不久就死了。因這事兒容太妃傷心許久，太后便勒令宮人再不許提及此事。至今久遠(yuǎn)，再說小產(chǎn)這點(diǎn)事兒，在宮裏都不算新鮮，大家也便都淡忘了。”

“又是因小產(chǎn)死得。”

有一有二可以說巧合，還有三有四，必定不是巧事了，這齊王府裏肯定有貓膩。賈赦覺得那位匿名舉報(bào)人提供的消息，已經(jīng)有七成可能為真了。剩下的三成，還要看實(shí)證。到底是齊王在害人，還是那個像是大夫又像是道士的孫大夫。

“我看你也快有眉目了，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此番去齊王府，便是去‘耀武揚(yáng)威’了，故意引得那位孫大夫註意，主動聯(lián)絡(luò)你。怎么，之前和他聯(lián)絡(luò)的時候，你的身份被人瞧不起了？”宋奚直戳真相。

“是有點(diǎn)，嫌我事兒多，問題多。到底是位份不夠，身份尊貴起來了，不說什么他都愿意上趕著了。”

賈赦不禁嘆這升官的好處，別說這位孫大夫，就是之前御史臺那些人，見他在御史臺呆久了，宋奚也沒有如何罩著他，便開始對他肆意非議起來。多數(shù)人覺得他是四處閑逛扯淡的蠢材，又說他是個站著茅坑不拉屎的主兒，背地裏沒少笑話他。更有甚者，假意閑聊說話，直接在面前指桑罵槐的譏諷。

賈赦雖不愛計(jì)較這些，但每日這些人總是在他跟前礙眼，也著實(shí)聒噪的慌。

而這次他升職之后，直接成了御史臺的最高領(lǐng)導(dǎo)人，又有實(shí)打?qū)嵉墓祝@些人都個個后悔起來，多番討好不成，現(xiàn)今都曉得識趣兒得繞道走。賈赦的耳根子這才清靜下來。

“家裏頭可都囑咐了？別讓他們隨便收人錢財(cái)，落了把柄。畢竟你在御史臺的人緣可不怎么好，別回頭被自己屬下給參了。”宋奚提醒道。

“早就囑咐過了，也叫人看緊了。”賈赦見宋奚這次費(fèi)心陪他走了一趟齊王府，表示可以請他吃飯。

“如此難得，我必定赴宴。”

“赴什么宴，我正好餓了，要去吃包子，你去不去？”

賈赦見宋奚點(diǎn)頭，便當(dāng)即就帶著他去了寶福藥鋪斜對面的包子鋪，還給宋奚要了這裏最好吃的白菜肉丸湯。

宋奚看了這碗東西后，表情微微有些遲疑。

“不喜歡？那就換個地方，去霞陽樓或者狀元樓？”賈赦看著宋奚問。

“不用。”宋奚猶豫了下，還是拿起湯匙舀了一口嘗嘗，“還算不錯。”

終究他還是全吃完了。

賈赦卻覺得他雖然吃的表情一派冷淡，但貌似是強(qiáng)忍著痛苦，遂忍不住問他覺得怎么樣。

宋奚溫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很好。

賈赦看了他一眼，總覺得宋奚有些不對，讓他有什么話可以直說。

宋奚搖頭表示沒有。

賈赦便不再說什么了，要和他告辭。

宋奚忙叫住他，如實(shí)坦白：“我不吃胡荽。”

宋奚說罷，就看了眼空碗，難以想象他剛剛吞了那么多。

胡荽就是香菜，在古代菜裏還不太常用，仍算是西域傳來的新鮮玩意兒，在這家店就算是特色了。賈赦還挺愛吃香菜的，覺得提味兒。

賈赦楞了楞，然后忍不住失笑，拍了拍宋奚的肩膀。“難為你了，下次不喜歡就直說。互相隱瞞短處，并不見得會讓彼此相處得更好。不過我還是要和你告辭，有正事。”

宋奚也笑了，點(diǎn)頭目送他離開。

賈赦上了車后，豬毛便驅(qū)車拐到街口，乞丐模樣的黑豬便將一串紙包丟到車上。豬毛和他點(diǎn)了下頭，便直接驅(qū)車走了，直奔城西蔡家巷內(nèi)仵作魏清東的家。

魏清東見賈赦親自臨門，惶恐不已，忙請他進(jìn)屋上座。賈赦便讓豬毛將剛弄來的寶福藥鋪的所有藥材交給魏清東。

“那些藥丸多半是從這些藥材裏取得制成。我都弄來了，你可以看看有沒有幫助。”賈赦道。

魏清東驚喜不已，“正愁這事兒！御史大人給我的藥丸，我做了多次查驗(yàn)，尚能從服藥的表現(xiàn)癥狀上推測出幾味藥來，但具體為哪一種我卻不確定。而今有這些做參考，真是萬幸。大人只要稍微等我一會兒，便可知曉了。”

賈赦點(diǎn)頭，讓魏清東慢慢來，不著急。他則背著手在屋內(nèi)閑著徘徊，打量魏清東的住所。方方正正的院落，五間房舍，前三后二，看后院有古樹參天，應(yīng)該是景致不錯。前院收拾的也干凈，院中央擺了六個白瓷魚缸，裏頭養(yǎng)著小荷花和錦鯉。廊下則擺了蘭花，墻邊有堆砌的一處小假山，假山邊上長了一叢竹子，邊上是石桌石凳，清清雅雅的，看著倒十分清爽。

賈赦見魏清東正在聞藥，就問院裏來給他換茶的小廝，“這家中可還有什么別的人？”

小廝搖頭，“就我們?nèi)隣敚覀兝蠣斣谏綎|任提刑，大爺二爺也都在那邊做官。眼下便就只有我們?nèi)隣斠蝗嗽诰╆J蕩著，家還沒成，就這么孤零零住著，也沒個人知冷知熱的心疼他。”

小廝說著就表情哀戚起來，眼淚在眼圈裏打轉(zhuǎn)。賈赦打量這小廝的年紀(jì)，才十五六歲，大概比魏清東小上三四歲的樣子。倒是打心眼裏真心疼魏清東，應(yīng)該是自小就跟他一塊兒長大，也一塊到的京城，主仆二人感情深厚，有同甘共苦的意味。

“照理說，你家三爺?shù)哪昙o(jì)應(yīng)該成親了才對，怎么，沒人給他張羅訂親？”

“原是有的，跟山東一戶官家小姐訂的親，誰知那姑娘在大婚前半年，害病去了。我家三爺剛好領(lǐng)了官府調(diào)任，就進(jìn)京了，這婚事便就一直耽擱。太太倒是十分操心，一年少不得捎信過來催他，奈何山高路遠(yuǎn)，她著急也沒用。”

“看來你們?nèi)隣斠彩莻€有主見的人，你家太太才不敢擅自做主。”賈赦嘆道。

“也算是，也可能是我們太太看三爺年歲還可以，才忍了又忍。估摸等來年三爺?shù)搅巳豕诹耍銜绷恕！毙P滿口操心道。

魏清東這時走出來，用責(zé)怪的目光瞪小廝：“福樂，休要亂言，叨擾了御史大人。”

“無礙，左右我也無事。”賈赦笑了下，問魏清東可查到什么沒有。

魏清東將兩包藥挪出來，單獨(dú)放到四角高幾上。

“藥丸裏除了有些半夏、甘草等常用普通的止咳藥材外，便就只有這兩樣最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