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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相護(hù)（1 / 3）

裴醉守在李昀的床側(cè)，手中拿著千方冊(cè)，書頁早已泛黃，邊角也被蟲蛀得千瘡百孔。

他隨手翻一頁，那薄如蟬翼的書頁都像是要頃刻間土崩瓦解一般脆弱。

百年前，太祖清丈大慶十五省土地，以千方冊(cè)記錄大慶千裏江山，萬民齊心，盛世繁榮。

百年后，大慶的千裏河山搖搖欲墜，土地早已不在百姓手中，這千方冊(cè)，讀來也甚是嘲諷。

這四指厚的書冊(cè)，僅僅是幾百本千方冊(cè)中的一本。上面列了四欄，分別是‘原有’，‘新入’，‘開出’與‘實(shí)有’。

裴醉只關(guān)心‘實(shí)有’一欄，盡力分辨著其中的數(shù)字，卻早已模糊不清。

他抬手撐著額角，將視線從那些凌亂墨痕上移開，正好看見李昀眼睫顫了顫，將醒未醒。

裴醉將他額頭上的濕帕取了下來，用手背輕輕探上額溫。

“忘歸？”

李昀沒睜眼，只覺得有一青玉扳指抵在自己的額頭上，微微發(fā)涼。

“別起身。”裴醉的聲音發(fā)沈，聽不出喜怒。

李昀蹙了蹙眉，睫毛一顫，緩緩張開雙眼。眼前先是朦朧模糊，片刻后才逐漸恢覆了清明。

“你怎么臉色這么差？”李昀驚道，“你一夜沒睡？”

裴醉伸出兩指，輕輕地彈著李昀的額頭，半是責(zé)怪半是認(rèn)真道：“為兄一想到元晦累得病倒了，便徹夜難眠。”

李昀掙扎著便要起身，裴醉伸出左手，按著他的肩膀，又替他掖著被角：“再躺一會(huì)兒，我去與談?wù)魃塘恐匦虑逭商锂€的事。”

“你怎么知道？”李昀怔了怔，才看到他手中拿著的千方冊(cè)，眉眼方才緩緩放了下來。

裴醉伸出手想要替他撥開有些凌亂毛躁的碎發(fā)，手伸了一半，卻收了回去。

他低低笑了。

帶著自嘲與無奈。

“...元晦，這三年，你辛苦了。”裴醉眸光垂在李昀清瘦的臉上，“你走遍嶺東嶺西與北疆，是否也是為了重新謄撰千方冊(cè)？”

李昀緩緩點(diǎn)了頭。

“父皇遺詔，我與太傅共同商議，必要將大慶的田畝重新清算。”

“為什么不告訴我？”裴醉聲音很低，“田畝清丈，是傷筋動(dòng)骨的大事。北疆嶺東西的田地清丈不難，可江南八府的土地，都在鄉(xiāng)紳官員手裏，你要重新清丈，勢(shì)必會(huì)引火燒身。你不告訴我，若五年前的事重演，你要我...如何是好？”

“我...”李昀看到裴醉眼中的深沈，呼吸一滯，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不過，現(xiàn)在與五年前的確是不同了。”裴醉垂眼輕笑，“王安和帶領(lǐng)的在朝言黨勢(shì)力漸高，你有老師相護(hù)，確實(shí)是不必同我商量了。”

“并非如此！”李昀猛地起身，頭暈著撲向裴醉的肩頭，眼前陣陣發(fā)黑，竟然動(dòng)彈不得。

裴醉沒料到李昀有如此大的情緒震動(dòng)，怔了怔，抬手輕輕撫著李昀的背，輕聲哄道：“元晦啊，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王安和是你的老師，你與他商議，我理解。況且，畢竟是我傷你在先，這五年間的不信任，我也理解。”

李昀呼吸急促，手死死攥著裴醉柔軟的衣袖，仍是說不出話來。

“好了，別想太多。”裴醉失笑，抬手揉了一把李昀的頭發(fā)，扶著他的后頸，將他緩緩放倒在軟枕上，“病了就好好休息，這件事，我來做。大慶的攝政王本來就是要做這些事情的，不是嗎？”

兩人距離極近，幾乎眉眼相貼。

李昀緩過一口氣，眼前的黑霧逐漸散去，看清了那人眼底藏著的愧疚。

“又是五年前，又是對(duì)不起我。”李昀聲音清冷，“那我怎么辦，我看著你每次毒發(fā)痛不欲生，我是不是也要去地底下找父皇問個(gè)清楚？！”

“胡說八道！”裴醉猛地冷了眉眼，低聲冷喝，“李元晦，你再說一次試試？”

“兄長敢一直活在五年前的愧疚裏，我如何不敢去忘川河畔替父皇贖罪？”李昀聲音雖不高，但字字墜地有聲。

裴醉眼中結(jié)了厚厚的冰碴子，他猛地將李昀的手腕扣在床上，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抵著那削瘦的手腕骨，又疼又涼。

李昀迎上那人暴怒的目光，不偏不移，似乎還嫌那人不夠生氣，繼續(xù)點(diǎn)火：“兄長若不信，我便...”

“李元晦，你怎能在我面前輕言生死。”裴醉直接打斷了李昀的話，脖頸的青筋暴起，手指無意識(shí)地驀然收緊，“...你怎么敢，這般輕擲自己的性命。”

李昀臉色白了白，卻咬著牙不肯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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