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辛朗只是微微一笑，仍很溫煦。
“我不怕你，但……”他的笑里沁出半點苦澀，“對不住。我不能與你說太多。”
阿蘿搖頭：“不打緊。”
能和他、和魏玘說話，她已經(jīng)很開心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和子玉是朋友嗎？你們玩得好嗎？”
辛朗望著阿蘿，看入那雙稚鹿般的水眸，勉力笑著，逐一答她道：“我叫辛朗。與他……算是朋友。交情尚可。”
他并沒想到，魏玘還未將身份告知阿蘿。但若由他來道破，便是萬萬不可的僭越。
阿蘿不知辛朗的心緒，看他在笑，只覺親切和藹。
她也笑，梨渦小巧，忽又想起書里讀過的知識，驚奇道：“啊，你姓辛！”
——史書記載，巫疆九寨各持一姓，奉辛氏為王室。
“你是巫王嗎？可書里說，巫王的名字叫辛詰。那，你是巫王的兄弟、巫王的孩子嗎？我是不是也該對你行禮？似乎……是這樣的？”
眼看阿蘿提裙、將要蹲禮，辛朗連忙攔她，道：“等等。”
“我確實是巫王之子，但你不必對我行禮。在我面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阿蘿疑惑道：“真的？為什么？”
辛朗欲言又止，半晌，才嘆息道：“沒有為什么。一切都憑你心意。”
不待人進(jìn)一步發(fā)問，他又道：“他沒對你做什么吧？”
這句話的聲量被壓得很低，只容阿蘿聽見，顯然是在刻意避著魏玘。
阿蘿越發(fā)不解：“什么是‘做什么’？”
辛朗蹙眉，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方才，他聽出，阿蘿與魏玘昨夜同處一室。阿蘿單純?nèi)缂垼撔臋C，哪里敵得過魏玘？她未經(jīng)人事，萬不能就此被魏玘騙了清白。
若真是那樣，那他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
辛朗忽然背脊一涼。
余光里，魏玘立于窗邊，環(huán)臂身前，笑吟吟地看著他。
“你怎么了？”
阿蘿茫然：“怎么突然僵硬了？”
辛朗咬緊牙關(guān)，只道：“無事。我該走了。我不能一直呆在這里，不然……朋友要動怒了。”
他俯身，本想扶住阿蘿的肩膀，雙手卻當(dāng)空劃過、沒有落下。
“阿蘿，你記好。不過后日，就會有人來接他走。在他離開之前，你務(wù)必要保護(hù)好自己，與他保持距離，不要靠得太近。”
言罷，辛朗邁出院籬，身影逐漸沒入林間。
阿蘿站在原地，眨著眸，只覺辛朗奇怪得很，又好相處得很。此刻，她倒是記起采藥之事，將臂間小籃一挎，往藥圃忙碌去了。
院落人影不再，只有縹緲的小調(diào)迎風(fēng)而起。
聽見歌聲，辛朗腳步一頓。
他知道這支歌謠——是《離別曲》，相傳系勇士奔赴沙場前、與家人作別時所作。
辛朗沒有回頭，只覺鼻腔酸澀，愧怍與悲慟在臟腑翻涌。
他明白，魏玘方才的所有言行，均是在試探他與阿蘿的關(guān)系。這是魏玘存心暴露給他的，既是冷酷的威懾，也是仁慈的明示。
但不論魏玘初心如何，只要待阿蘿好，就是待他辛朗好。
畢竟，身為胞兄，他已經(jīng)虧欠阿蘿太多了。
……
采好藥草后，阿蘿返回竹屋，甫一入內(nèi)，便被明光晃了眼。
魏玘背靠竹椅，神態(tài)慵懶，正拋接著一柄短刀。那刀業(yè)已出鞘，外柄鑲有翡翠與紅玉——屋內(nèi)的明光，一半出自冷刃，另一半出自寶石。
分明是危險的兵器，落入他手，竟似普通的孩童玩物。
阿蘿不敢出聲，怕驚擾魏玘、害他受傷。
倒是魏玘先發(fā)現(xiàn)她，輕車熟路地擒住短刀，將之收入鞘中、拍在桌上。
阿蘿見狀，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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