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蘿甚至聽不到他的氣息，只能聽見火把燃燒時的嗶剝聲。
再無響動——沒有任何動靜。
阿蘿慢慢睜開雙眸。
面前，是一條悠長的林路，停著兩架書里見過的馬車，還有不少兵士駐守。
她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離開，回過頭，便看見木欄損毀、小院僻靜。從前的一切，甚至連帶站在門邊的杜松，都被她拋在身后。
沒有地動。沒有山搖。沒有任何異常。
她就站在院外，所有人安然無恙，包括身為巫人的辛朗與守衛(wèi)。
阿蘿恍惚了。
兩道暖流奪眶而出，又辣又痛，打過她臉頰。
萬籟俱寂之間，一襲寬大的墨袍裹上來，殘存體溫，沉香淡淡。
她被人攬入臂彎。
在凌亂的夜風(fēng)里，阿蘿放聲大哭。
……
阿蘿已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登上馬車的。
她朦朧聽見，魏玘說了什么。隨后，便有不少人前去忙碌，拾起她放在門邊的包裹，帶走她院落內(nèi)的藥草與雞羊，收拾她竹屋里的物件。
再之后，她哭的太兇，頭疼得厲害，便沒了記憶。
返回上京的前半程，阿蘿渾渾噩噩。
她好像迷失魂魄，直到三日過去、馬車越發(fā)逼近上京城，才終于蹦出第一句話。
“巫疆出事了嗎？”
杜松坐她對面，聽得莫名其妙。
這幾日，他領(lǐng)肅王命，在馬車內(nèi)照顧阿蘿起居，連帶伺候那條青蛇。怎知阿蘿失魂落魄，怎么喊都不應(yīng)，什么事都要他幫襯，害他忙得不可開交。
更不必提，他還曾被阿蘿無心賣過一回。
杜松本不想理她，卻礙著魏玘的顏面，仍道：“阿蘿小娘子，您只管放心，巫疆風(fēng)調(diào)雨順。”
阿蘿怔怔，滯了好一陣，點(diǎn)點(diǎn)頭。
得了杜松這句話，她才感覺，自己好像活過來了。
若說從前，她甘愿受囚院中，是為全巫疆萬千族人的幸福；那如今，蒙蚩的告誡與守衛(wèi)的戒備，都已被她的行為所打破。
她沒有孽力，也并不是災(zāi)星。哪怕她離去，也不會為任何人帶來痛苦。
阿蘿垂首，輕聲道：“謝謝你。”
杜松揚(yáng)眉，咂嘴，沒應(yīng)聲。
阿蘿振作精神，抬頭打量起自己身處的馬車。
她曾在書里見過馬車的模樣——四四方方，像個古怪的盒子，有幾匹馬在前頭拉著跑，而這盒子上有窗，只將簾一撩開，便能瞧見外頭的模樣。
如今，她已不是孽力之身。曾經(jīng)可望不可即的風(fēng)景正近在咫尺。
她也很好奇，從院落到上京，沿途會是什么樣子。
阿蘿環(huán)視四周，在壁上找到一扇木窗。
她抬手，按指其上，依著從前開窗的動作，試圖向外推動。
可木窗紋絲不動。
阿蘿一訝，還當(dāng)是自己發(fā)力的方向不對，轉(zhuǎn)腕又推，卻依然毫無成效。
杜松抱臂，看向阿蘿，似是覺她好笑。
這扇窗，曾被他親手卡死鎖扣。不論她如何推動、怎樣發(fā)力，都絕不可能將之打開，更不可能容她探出頭去、窺探外頭的風(fēng)景。
杜松的所作所為，并非空穴來風(fēng)。
他靠著車壁，優(yōu)哉游哉地，想起肅王親口說出的命令。
——無論如何，藏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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