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玘的聲音很低,恍若沉水，灌往阿蘿耳畔。
她能聽出，他在承諾,每個字都重得極了——這令她驚異,也讓她不解。
“保護……我？”
怎么了？他怎得突然說這個？
阿蘿滯怔著，發(fā)覺他收緊手臂，長指撫往她頸側(cè)，溫度滾燙，留下的痕跡卻是冷的。
她擰眉,思索原因，很快記起先前的行刺。
“是因為有人要殺我嗎？”
魏玘沒有回答。他不作聲,長指穿過她發(fā)，攏入掌心。
阿蘿抿唇,眉心愈顰。
她不喜歡他這樣——什么都不說,把心事藏在霧里，要她自己猜、自己想。
但下一刻，她又找到理由，想他應(yīng)是怕她受驚,用意總是好的。而且，他是為了她，才如此難過,她不能再責備他、苛待他了。
阿蘿抬腕，撫上魏玘的背脊，輕輕拍動兩下。
她記得，在她兒時,遇見令人害怕、膽怯的事,蒙蚩總會像這樣哄她。
“不打緊的。”她道,“不用擔心?！?
“你看，我如今只待在肅王府，哪里都不去。壞人找不到我的。”
她一頓，又道：“而且，我也有和川連好好學(xué)習(xí)。他很厲害，教我很認真?！?
“往后，我定能好好地保護自己?！?
這番話，阿蘿說得輕緩，口吻卻認真、鄭重。
她始終認為，在力所能及之處，她必須做些什么。譬如巫疆遇刺時，她灑出辣椒粉，幫助魏玘反擊；又譬如臺山遇刺時，她受魏玘提示，向刺客踢出一腳。
蒙蚩說過，他是勇士。她身為勇士的女兒，自當繼承父親的勇敢。
“雖然我不聰明、反應(yīng)慢，也沒有出過小院……”
“但我不能總給人添麻煩?！?
句尾落地，魏玘背脊一凝。
阿蘿正撫著他，清晰地覺察了他的變化。
她茫然，還當自己說錯什么，正要問，卻覺勁力一懈——
魏玘松臂，與她相隔幾寸，沉眉瞰她，鳳眸烏漆、無光，卻跳著一簇莫名的火。
“不麻煩?！彼馈?
他咬字，掐緊停頓，又道：“不、麻、煩。”
阿蘿一怔，不由抬眸，睫簾扇動兩下，遞向身前之人。
魏玘醉了，卻比平日更漂亮，鳳眼染霧，五官不復(fù)凌厲，似被酒意柔和了棱角。可他也像沒有醉，目光鎖住她，仿若凝固，紋絲不動。
只聽他道：“你什么也不用做?！?
“我會保護你的。你什么也不必做?！?
他字句斬截，本該不容置喙，卻受醉意模糊，變成青稚的執(zhí)拗。
這中和了阿蘿的反感。她本不喜魏玘擅作主張、不顧她意見，但聽見他那倔強的、少年似的口吻，她又軟了心腸，不忍對他生氣。
書里說，喝醉之人往往糊涂。阿蘿想，魏玘大抵也糊涂了。
她耐性好，便緩聲道：“要做的?！?
——像在哄受傷的小獸。
“我不能總被人保護。我也要保護旁人才行?！?
在小院里，她渴望走入天下，去看松風水月、湖光山色。而今，她已置身天下，發(fā)現(xiàn)它熙熙攘攘、人來人往，比她想象更大、更遼闊。
人不做事，該怎樣前進？她不能止步于此，也不會停在原地。
可這一次，魏玘又沒有回答。
阿蘿看見，他勾唇，浮出一縷笑，好像輕松，卻有莫名的苦，叫人難以讀懂。
她凝眸，本欲細看，反被他張臂摟住，再度擁入懷中。
“阿蘿?！?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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