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緯平用好奇而熾烈的目光探頭看他, 突然有點不放心地問：“剛才說了這么多，你到底記住沒有？這個u盤，你要給誰, 知道該做什么嗎。”
林予賢搖搖頭。
武緯平像是早有準備，起身拍了拍土，塞給他第二個u盤，慢斯條理地說：“這裏面是筒子樓內(nèi)部以及‘屠夫’……劉啟明房間的構(gòu)造布局，還有我偷錄的彭起虐殺視頻。哦對了, 這些都是你‘偶然’得到的，與我無關。”
他態(tài)度克制, 語氣平靜，剛才的瘋癲像一場痙攣，轉(zhuǎn)瞬即逝。武緯平看著照進裂隙深處的白熾燈光, 正如暖風和煦, 燦陽高照, 總會不偏不倚, 不分善惡地分給他一點。
“與我無關”就是“想活著”的隱晦提法, 洩露了一絲他強悍外表下的天機。
可即使是個蟑螂, 也想靠頑強的生命力, 擰干一身的罪惡之后, 呼吸開窗后有花有月的香甜。
他手扶林予賢的肩膀，用奇異而溫柔的聲音說：“你還想知道什么。”
林予賢：“他為什么躲過一死。”
一場殺紅了眼的浩劫, 唯獨活下來一個。
邏輯鏈條還缺了致命的一環(huán)。
“說他不‘黑’的是你，懷疑他的也是你, 我怎么覺得, 留你這條命有點浪費。”武緯平伸了個懶腰, 嘆氣道：“你還記得那個假手嗎。”
林予賢楞了一下, 點了點頭。
鄭南山。
“他做了和假手不一樣的選擇……別激動，聽我說完。”武緯平無可奈何地看著林予賢有點繃不住表情，眼淚毫無預兆地流了一串，從來沒有過哄人經(jīng)驗的小武立刻頭大了起來。
武緯平借給他一片衣角，林予賢的鼻涕眼淚不認生地全部粘了過來。
“你……也太惡心了……”
不一會兒，整個倉庫都盤旋著林予賢凄慘如鴉叫的哭聲。
武緯平只好把棒棒糖塞到他的嘴裏，寂然升起的憐憫同時給了第一次聽見真相的林予賢，四平八穩(wěn)道：“也許在那個變態(tài)的潛意識裏，他也想用一只手就換回親人。只可惜，從來沒有人給過他選擇的余地，故事的最終結(jié)局是他什么都沒留下。”
他猶豫半天，還是決定笨拙地拍打林予賢的頭，只可惜力量過大，本來是想撫慰人心，平覆心情，反而有種“讓我錘死你”的錯覺。
“聽我講故事好玩嗎。”武緯平問。
“不，頭疼。”
“林很閑，你會瞧不起他嗎。”武緯平似乎預感到使命已達，會被當成棄子重新丟回屬于他的臭水溝，每個細胞都痛似錐剜。
竟然關心起情敵的心路歷程。
“他睡覺跟豬頭一樣，八級地震都叫不醒，即使被叫起來，肯定也覺得是在做夢。”
武緯平驚訝地看著他，“果然還是你更了解他，看來你們高中三年、大學四年，沒白住在一起。”
他走向鐵門，歪頭嘲笑那堆毒品，突然笑得殘忍恐怖，鬼氣森森，“可我怎么還是想把劉啟明炸了呢。”
林予賢透過淚簾，看見武緯平掏出一個遙控裝置，搖在空中漫舞了一會兒，嘴角咧到了耳朵。
倏爾輕輕按下紅色按鈕，并在嘴裏發(fā)出一聲帶著后快的“噗”。
“你瘋了？！”
“哈哈哈，余子期這個笨蛋，既然都是死，炸了不是更方便。”他笑著問林予賢，“你說是不是？爽嗎？你既然這么了解他，不覺得找警察解決問題根本不是他的風格？”
“……”
那剛才的證據(jù)……
武緯平安慰道：“你手上的證據(jù)，跟我炸掉壞人，并不沖突，警察還應該感謝我為民除害！”
林予賢發(fā)誓，他是打包出現(xiàn)的瘋批裏最有病的一個。
柯亞寧帶領幾十個警察半個小時后迅速把這片冷庫包圍，只有孤零零綁在鐵椅上，哭腫了的林予賢。
還有滿滿的毒磚。
他如“韓小放”所愿，u盤如數(shù)遞給柯亞寧。
林予賢抽噎不止，斷斷續(xù)續(xù)地覆述小武提到的各種故事，在聽到“小海鮮”后，柯亞寧雙眉跳動，縱聲大笑起來，回聲大到快掀開冷庫的磚瓦。
鄭南山的u盤，林予賢的故事，嚴絲合縫地勾出一張彌天毒網(wǎng)——
這張網(wǎng)始于“月蝕”黑資本對私人港口的掌控，以“寒冬冷庫”為毒品中轉(zhuǎn)據(jù)點，又以“阿蛇”為首的販毒團伙為“銷貨”下線，卻讓一個普通的城市高歌惡魔的音符。
龍城港口撒在海市的毒網(wǎng)最終被連根拔起。
曲兒有多愜意，喪鐘敲響的時候就有多悲涼。
幾起證詞中有“蛇形紋身”“選擇題”的無頭滅門懸案，包括7年前的“韓小放”，也最終有了答案。
柯亞寧隔著時空，向他們分別自罰了三杯酒。
林予賢被記者采訪的時候也大著舌頭，口齒不清，直播被當場發(fā)問：“您是嗑藥了嗎。”
“沒錢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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