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站在窗前,探出手去,水霧似有靈性,溫潤地滾在他手心,軟綿綿一團(tuán)。
“元武多久不出劍了?”他說。瞧著這小東西滾來滾去滾夠了,方將手一傾,那團(tuán)水霧就咕嘟一聲滾了下去,在觸地之前,散了開來,漸漸消散。
“你回來前。”元真站在他身后,越過丹陽肩頭往外看。這裏地勢(shì)略高,遠(yuǎn)處樓閣飛檐,青松雪柏,隱在山霧中,不甚分明。空中傳來鶴唳之聲,撲簌簌落下,停在石邊。
外頭的動(dòng)靜像是被隔了開來,朦朧聽不分明。
丹陽卻認(rèn)真聽了好一會(huì)兒。
“你去看看吧。”他不著痕跡地笑了笑,方囑咐元真,“免得把人欺負(fù)太緊。”
丹房要與外隔絕,免受人打擾,格外清靜,雷轟不穿。這是諸明宣特別囑咐的。元真很貼心,諸明宣說什么就是什么,因此將這丹爐隨他心意布置得——天衣無縫。
就算屋裏發(fā)大水,外頭也絲毫不受影響的那種。
屋中,元武收起似水劍,負(fù)手于后,這才輕輕落地,腳尖離地,卻還剩下那么點(diǎn)距離。地上有水,而他不想弄濕自己的鞋子。
“諸長老。”元武道,“這些水夠么。”
“真是不好意思。”誠懇的四師弟滿臉歉意,“我的劍便是太華山靈氣化水而成,故名似水。可惜很少派這用場(chǎng),一時(shí)手重,你受驚了。哎,若非我劍門庫中無水,也不至于喚出似水劍來。”他頓了頓,方憐惜道,“委屈它了。”
派倒水的用場(chǎng)。
“……”
諸明宣扯扯嘴角。他抬了抬手,水自袖間往下滴,很快就在地上匯了一小攤,晶瑩剔透。發(fā)衣皆濕,如水中淌來。幸得丹爐火熱,衣裳才一下烘干。若是在外頭來這么一次,不消片刻,衣服就凍成了干硬的板板。
“不是你的過錯(cuò),又何須道歉。”諸明宣面無表情,擰了把自己的大孔雀披風(fēng),滴嗒嗒擠出一攤水,如同他心裏的苦。作孽作到自己身上,怪誰。
元武問得十分正經(jīng):“水夠用了嗎?”
諸明宣抹了把臉,才道:“足夠。”
方才似水劍出靈雨降,水汽蒸騰混入丹爐,爐內(nèi)的火光已變了個(gè)顏色,烈焰般的紅中摻了明晃晃的青藍(lán),房間內(nèi)的觸感亦一下溫潤靈厚許多,身處其中猶如洗髓滌筋。
“這霧又散了啊。”
正在搬著烤爐的劍門弟子瞧著云層也散,風(fēng)止雪歇,面露思色,便遭妙法心的弟子推了一把:“哎,你們這的天真是孩兒的臉,說變就變。”
劍門弟子笑了一下:“山么,總是如此多情的。”
而后繼續(xù)忙碌起來。
“為何不見妙音前輩。”
“師尊有要事,要群英會(huì)當(dāng)日才來。”
妙法心的弟子雙耳各墜圓環(huán),一旦說起話來,圓環(huán)便叮叮當(dāng)當(dāng)作響,聲音十分清脆。他看劍門弟子老是瞧他耳朵,便大方地露給他看:“你喜歡這個(gè)?”
“我們小師兄喜歡。”
“小師兄?你們不是有個(gè)小師姐么?”
特別可愛,貌比嬌花,初次見面就將小蓬萊無憂門的掌門師妹給氣得半死。
季柯瞇著眼睛定定神,迷霧散去,他眼前確實(shí)站了一位劍宗弟子,全天下也只有這一位,貨真價(jià)實(shí),不會(huì)叫人錯(cuò)。只是,滿頭青絲挽了個(gè)結(jié)實(shí),步搖換了簪子。裙子倒還是那身。
“元心?”
他怎么在這,還提著把——與他形象很不符合的劍。四面棱刃,八角開鋒,輕輕一動(dòng),冷銳逼人。不用靠近,都能感受到劍鋒散發(fā)的寒意,猶如冷芒,靠近就能割破皮膚。
元心抿著嘴:“我聽見你叫我,就來啦。”
摩羅那有些懵,他從出門到現(xiàn)在,一直和大王在一處,什么時(shí)候叫得這位小師妹,怎么不知道?別說摩羅那懵,季柯也懵。說要見元心,元心自己便來。心有靈犀么?
與季柯打完招呼,元心就將視線落到了一旁的顧挽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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