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自己的筆跡，清清楚楚寫著名字，漂亮端正的行楷。
展昭聳聳肩膀，還沒說話，送餐員抬起頭看看他，手指把帽檐推上去一點，就露出兩道濃黑眉毛：“上個月老板漲了薪水，以后snow's shadow的送餐員都會拒收小費。”
語氣仍然平淡，仿佛只是湊巧說到這件事，剛好解決了展昭正在思考的問題。展昭笑了，把錢遞過去，好奇地看看他胸前。snow's shadow的幾個送餐員，每人都會佩戴一個小小胸章，寫著中英文名字，可是他沒戴。或許是新員工，還沒有來得及制作名牌？
送餐員接過錢隨手塞進牛仔褲口袋，站在桌邊一動不動。展昭原本已經做好了送他出門的準備，跨出去半只腳又生生收回來，一肚子莫名其妙。可是從小家教太好，張張嘴巴，還是問不出那句——你為什么不走？
兩個人就這樣隔著一張小桌子站著面面相覷，十秒鐘之后，送餐員先生皺起眉，不耐煩地說：“站著干嘛？找個盤子把菜盛出來呀！”
啊？展昭呆了幾秒鐘，送餐員已經伸手打開保溫箱的蓋子。
展昭低頭看時才發現，從前簡單的白色環保快餐盒換成了藍色蓋子的玻璃餐盒，一個個密封好了妥帖放置在保溫箱內。送餐員是要等他將飯菜盛出來之后將空盒子帶回去清洗，留待下一次再用。對送餐而言這樣確實節約了成本，但是未免多了不少麻煩。
他揚起睫毛正想說話，送餐員先生又挑起眉毛：“帶回去洗了又不麻煩，老板愿意！”
口吻理直氣壯，也對，人家老板愿意。可是……展昭在心裏暗想，麻煩的不是你回去要洗這些玻璃餐盒，麻煩的是，我這裏沒有什么餐具……
他嘆了口氣。前不久家裏有事，申請了兩門課程的緩考回國了近半年，半個月之前才回來。回國前幾天剛巧系裏有小師弟新來報到，環境不熟，家境也不太好，他索性把一些生活用品都打包拎去了他宿舍。回來以后趕功課修學分太忙，一直沒有重新去買回來。
他無奈地看看這位顯然耐心欠奉的送餐員先生，才要開口說話卻被對方搶了先：“算了，餐盒放在你這裏，下次我再收回去。”想了想補充了一句，“你要負責洗干凈！”
口氣兇巴巴，黑眼睛稍微瞇一瞇，莫名帶出一點點類似威脅的味道，嘴角撇出絲孩子氣。展昭不知道為什么有些想笑，他忙不迭答應，垂下睫毛把眼中要溢出來的笑容擋回去。送餐員蓋上保溫箱，提起來向外走，邁出兩步又回頭，重新打開蓋子，在小夾層裏摸出一雙竹筷和一把雪白骨瓷湯匙放到桌上，手指點一點：“也要洗干凈！”
“好啊。”展昭的笑終于從眼裏漾到唇邊，他當然知道snow's shadow以前送餐是不會附送筷子和調羹的。顯然，眼前這個有點臭屁不怎么熱情的家伙其實已經發現自己沒有餐具，這兩樣，算是他主動提供的人道主義支援。分明很細心甚至稱得上善解人意，偏要擺一張酷臉。他仔細打量一下重新把帽檐壓低些的送餐員，唔，從不以貌取人的展帥哥在心裏默默點了個讚，這張酷臉，確實英俊得很。
他的點讚和笑容只換來英俊的送餐員淡淡的“哼”了一聲，就手腳利索重又將保溫箱扣緊，單肩背好，大步走到門外。顯然他不喜歡乘電梯，展昭看著他的背影拐進安全樓梯口，回身將門關了，心情很好地打開玻璃餐盒，飯菜香味迅速彌散整間屋子。
把一堆餐具洗凈擦干在窗臺上擺好已經接近午夜，困意襲來。看看課件早已經下載完畢，展昭難得的決定偷個小小的懶，放縱自己早些上床睡覺。
鉆進溫暖被窩，打一個哈欠，他心滿意足閉上雙眼。腦海裏依稀浮現出一雙隱隱含著不耐神色的，清冷漂亮的黑眼睛。唔，這兩天一定要擠出時間去重新買餐具……他模模糊糊想了想，陷入黑甜夢鄉。
珍貴的燦爛陽光在第二天消失殆盡，自午后就開始淅淅瀝瀝下雨，展昭難得的在天色剛剛黑下來的時候就被自己的導師放出了實驗室。
他出門時忘記帶傘，還好遇到了租住在同一棟公寓樓裏的師兄雷星河。雨不算小，兩個人一把傘走過幾個街區回到家，肩膀各自濕了一半。展昭回到屋裏換了件外套，視線瞥到桌上snow's shadow的餐單，想起了餐具的問題。
總算今天回來的早一點，兩個街區以外有家規模尚可的超級市場營業到晚上八點鐘。展昭思想斗爭了十分鐘，還是在柜子裏找出把雨傘，重新換好鞋子出門，正好看到隔壁女生的房間裏有人走出來。
白色衣服和白色棒球帽，背著白色輕便保溫箱，是昨天那個送餐員。
“嗨！”展昭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笑笑隨便打個招呼，“剛好，我把餐盒都洗干凈了，你順便帶回去吧。”
“不帶！”送餐員毫不猶豫一口回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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