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淺的住處不過是一個天然洞穴，在留仙泉附近。洞內除了隔得較遠的東西兩石榻之外，一應石質器物擺設一應俱全，正中的石桌上燃著一盞三枝銅雀燈，也不知用的什么燃物，將整個洞室照得通明。

桌上酒果已具，滄淺便邀千旭飲酒聊天，千旭開始還堅持拒飲，最后禁不住滄淺的軟磨硬泡，只得半推半就喝了一杯，一杯下肚之后便溺于酒中美妙滋味，如臨空茫之境，俗慮盡忘，飄飄欲仙，于是一發不可收拾，直至深夜，醉意熏熏的二人才分別躺上東西兩張石榻上。

千旭困得不行，再加上酒勁撩人，一上榻便昏沉睡去。只是迷糊中，他恍然來到一處奇境。

千旭環顧了一下四周上下，這是一個虛空之境。無數條石徑從他腳下蔓延開去，仔細看去，這些石徑上除了鋪著的白方石，還有細長的綠草從石縫中擠出來，這些細長的石徑毫無頭緒地向各方伸展，然后又分叉再分叉，傾斜扭曲纏繞，在這片不著邊際無天無地的空間中形成一個龐大奇詭的景象。而處身其間的自己竟是渺小的如同一顆塵埃。

除了無數像線條一樣糾結在一起的石徑和孤零零的自己，這個空間什么都沒有。

不知為何，千旭并不害怕，他隨便選了一條小徑邁出腳步，因為在這里沒有方向，所有的方向都可以說是一個方向。

連聲音都沒有，千旭竟然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他喊了聲應證，果然聽不見。接著，他還特意捏了一下自己，果然不痛，看來是夢。

沿著那條小徑上上下下，傾斜翻轉，千旭發現即便那小徑扭轉一個方向，他也不會從那條小徑上掉落下去。他就這樣毫無目的地走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了，忽見十丈開外的去路上站著一髭須皆白c雙頤豐潤和滿的白衣老者，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千旭一驚，快步走了過去，急切地問道：“請問尊長何人？為何會出現在我的夢里？”可是千旭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但是對方像是聽明白了一般，笑意加深，答道：“本仙玉華?！?

奇怪，為何我能聽到他的聲音？

“本仙用仙念感知你心中所想，并有仙法將我所想直傳于你心上，并沒有通過到嘴和耳。孩子，神仙妖魔，婆娑萬念，八荒三界，諸象皆空?！闭f完，他向千旭伸出一只手，道，“來，跟我走吧。”

“尊長要帶千旭去往何處？”千旭沒有遞上手去。

“無惡無善，無悲無喜，無生無死處?！庇袢A笑道。

“無惡無善，無悲無喜，無生無死。”千旭喃喃地跟了一遍，忽然一幕幕奇怪的畫面在腦海中掠過，梅林花海，山巔日出所有的畫面里都是他，千旭痛苦地抱住頭，兀自低語：“孤嵐，孤嵐”

就在此時整個空間的石徑都隨著千旭搖晃的頭而震顫起來，緊接著，隨著他念頭的加深，石徑上的石子紛紛墜下無盡的深淵。

“孩子，你寧可忘了自己，也不愿忘記他嗎？”那老者憐憫地盯了悲傷無助蜷縮在地上的千旭片刻，微微一嘆息，轉身獨自踏著虛空漸行漸遠，崩塌的石徑似乎砸到他的身上，似乎又穿過的他虛無的身子，接著掉下深淵之中。

“轟——”空間瞬間崩塌

“千旭！醒醒，你怎么了？”

一陣推搡，讓千旭猛地睜開眼來，夢已忘得一干二凈，可是眼角竟然掛著淚，心也隱隱作痛。我究竟夢見了什么？

“你哭了？做了什么夢？”滄淺抬起手去拂拭他眼角的淚。

千旭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和滄淺相對而臥，這會正目含關切專心致志地用手指輕柔輕拭他臉上的淚水。一下清醒過來，轉了個身，躲開，“你你怎么同我睡在一起？”

滄淺驀地一頓，用手支頤，饒有興味地看著千旭，笑道：“是你自己半夜爬到我榻上來的，美色當前，我豈有拒絕之理？”

啊？

千旭記起昨夜與他暢飲歡談，最后醉得無知無覺，連如何上榻睡覺都忘得九霄云外，不會就在那時做了這等錯事？

想到這里，千旭猛地撩起衾被一看，衣服儼然如初，于是暗中吐了口氣，道：“滄滄公子，在下冒犯在先，還望莫要見怪?！?

滄淺用手扳過千旭的臉，帶著幾分挑逗，道：“旭公子，你可要對我負責！”一語既了，便見那張秀美無儔的臉上已一陣紅，一陣白，想著此事急進不得，反正來日方長，就見好就收，大笑著轉身平躺下來，道：“好了，不逗你了，既然醒了，去外面看日出吧。這崇胥山的日出絕對天下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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