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立刻叫人去請醫(yī)生。

包裏的電話一直響，就扔在老宅的客廳裏沒人接聽。容巖急了，直接打老宅的座機，才聽說白君素肚子疼得厲害。沒說一句話，“啪”一聲掛斷了。

私家醫(yī)生做過檢查覺得不妙，像是闌尾炎的癥狀，而且就連白君素也說之前斷斷續(xù)續(xù)的疼過幾次，沒太在乎就過去了，只是不像這次這么難忍。

她疼得說不出話來，透過人群看到符叢允扶著門框定定的看著她，一雙眼睛淚汪汪的，白君素忘了呼痛，咬緊牙關(guān)回視他，瞧他的樣子是在害怕。怎么會覺得他有超常的承受能力呢，不過就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看大人疼一疼他也是怕的。那么，要怎么跟他詮釋舍棄和死亡？如果今天沒有這個插曲，她已經(jīng)把人帶出去了，然后會扶著他的肩膀告訴他：“叢允，以后你跟著我們過，符家不要你了，姑姑也不在了。”他會怎樣？白君素眼角有淚，身心一同痙攣起來。

容母已經(jīng)張羅司機去開車，又轉(zhuǎn)身叫兩個丫頭：“快，把少奶奶扶到車上去。”

門口旋進(jìn)一個人來，大步流星的沖破眾人撲到床邊。難得見容巖如此慌張，胳膊墊到她的脖頸下，側(cè)臉貼在她的額頭，喘氣：“哪裏疼素素？”

“肚子。”白君素堅難吐字，兩個字就已到了極限。

醫(yī)生在一旁說：“少奶奶怕是得了闌尾炎，得馬上送醫(yī)院。”

容巖想也沒想，抱起人就往外走。

符叢允要跟上去，被容母自身后抱住。哄他：“叢允乖，阿姨沒事，我們在家裏等。”

符叢允呆呆的看著，伸出一只手臂，像要抓住什么，張口發(fā)不出聲音，眼裏儲滿淚水。

容巖平時就討厭堵車，是他最沒有耐性的時候，煩躁都寫在臉上，什么風(fēng)度內(nèi)斂都沒有了。白君素還見過兩次，坐在一旁偷偷笑，覺得他的頭發(fā)都要豎起來了。何況這一時，正碰上下班高峰期，城市每當(dāng)此時都有交通癱瘓的風(fēng)險，一條長龍，遠(yuǎn)遠(yuǎn)望去無頭無尾的鋪展開，速度連緩緩都稱不上。他氣得幾欲發(fā)瘋，狂燥的按了幾次喇叭，握著方向的手臂崩緊，青筋條條綻起。

側(cè)首望過來，白君素縮在他的風(fēng)衣下面，面色慘白。近來本就氣色不好，這一刻已近枯槁。更加心急如焚，喉結(jié)動了動，嗓音干燥：“乖，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一句話說到無力，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望。以當(dāng)前這個狀況，想突圍沒有一兩個小時只怕不行。

白君素吭也不吭一聲，緊緊閉著眼睛，像疼到半暈厥狀態(tài)。

容巖抬手去拭她的溫度，碰到一掌心的汁，自己的心頓時也被汁濕了。毫不猶豫的跳下車，打開車門將人抱下來，用風(fēng)衣包好。側(cè)身閃過一輛緊挨一輛的車子，從狹窄的縫隙間穿過去，一路跑得飛快。很久沒這么跑過了，頂著晚霞肆意奔跑，不像人們說得那么詩情畫意要前去追趕太陽。容巖心裏怕極了，跑得越快越是害怕，覺得這疼會要了人的命。如果她死了，怎么辦？心底一陣窒息，前世今生的債就這么了了，該有多少不甘，仿似將活著的真諦都磨滅了。這世上誰與誰相遇，不都是尋著前世的緣分而來么？總有一個欠了另一個的，還不了便誰都休想善罷甘休。容巖沒想過上一輩是誰欠了誰的，這一輩子白君素是生是死，卻得由他說了算。他不允，她就得生死相隨！容巖將人攬得更緊些，緊到下一刻她的骨血便能融入他的身體裏。手掌微微打顫，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緊張些什么，慢性闌尾炎該是不會死人的吧？會不會呢？容巖怎么也想不明白。這世上還極少有他想不明白的事。醫(yī)者仁心，但他不是！

只能越來越快，醫(yī)院離得這樣遠(yuǎn)，車子早被遠(yuǎn)遠(yuǎn)的甩在身后。

白君素在一陣陣的顛簸中勉強睜開眼睛，殘陽如血，染紅半面晴空，不可能是下雨了，卻有水滴砸到臉上。緩緩抬眸，容巖發(fā)梢上皆是細(xì)密的水珠，像是璀璨的碎星，整張臉隱在晚霞裏，渡了薄光之后眉墨如畫，灼眼得微微看不清楚。只看到薄唇抿得很緊，緊成一道線。

白君素一只手從肚子上移開，輕觸到他的臉頰。

容巖身體一震，驀然呆怔的看向她。像從驚恐中猛然回神，又如將死之人的回光返照，零丁光彩。低下頭看她，眼瞳深黑一片，良久，嗓音顫了一下，又沈又啞：“別怕，不會有事，很快就到醫(yī)院了。”

白君素倒覺得，怕的人不是她。有時病長在自己身上，知深知淺，反倒不覺得有什么，往往都是看著的人心裏沒底。他這樣，是在關(guān)心她嗎？這世上莫非真有一個人怕失去她？容巖看了她一眼，繼續(xù)看前方的路，認(rèn)真的盯緊，一臉企及，跑得飛快。白君素覺得好像沒那么疼了，靜靜的看著他，天色流轉(zhuǎn)之后漸漸暗淡下去，只有那一雙桃花眸子依舊明亮，綻在晴空下，星子不及。

確診之后需要馬上手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