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斯特雷的frappe酒吧人聲鼎沸。

這家酒吧的外墻上滿是難以名狀的涂鴉，女人的側(cè)臉，槍械，空隙還夾雜了一些粗魯?shù)脑~匯。墻內(nèi)燈光紅藍交替，配合酒保拋瓶調(diào)酒的表演，場內(nèi)的樂隊和間時噴射的干冰霧氣煽動起熱烈奔放的氛圍。

對于年輕人來說，這裏是一個消遣夜晚的好地方。

陸翎把凌風(fēng)介紹給幾個新搭上的朋友。他優(yōu)雅的語調(diào)說了一段話，中間惹得大家大笑，最后人們把眼光投向凌風(fēng)，一個名叫安愛斯的女孩打量了他很久，不出所料問道：“il a dit est vraiment？”

針對這個問題，凌風(fēng)已經(jīng)純熟到了條件反射的地步：“je suis son amant.”

眾人又把目光轉(zhuǎn)向陸翎，陸翎笑著，攤攤手：“oui.”

大家“噢”了一聲，有人露出惋惜的神情。凌風(fēng)不解，果然“寶島”這個詞太做作了嗎？疑惑中，有人帶著鼓勵的表情來拍拍他的肩膀，也有人保持距離地微笑示意，接著跳舞的跳舞，喝酒的喝酒，陸翎呢，附在他耳邊說了句“惜別片刻”就跟人談笑去了。

要了一杯酒，凌風(fēng)獨自在座位上慢慢喝，時而瞄一眼跟人談笑風(fēng)生的陸翎。

“嗨！”

安愛斯端了一杯酒坐到他身邊，笑著招呼。她五官很美，下巴上那枚小小的銀質(zhì)骷髏頭恰到好處地展現(xiàn)她桀驁不馴的龐克氣質(zhì)。

凌風(fēng)笑著回應(yīng)，心裏卻一陣緊張，慘了，自己既不會法語，更不會意大利文，怎么辦？看看陸翎，一點也沒註意到他陷入了交流窘境，根本沒往這邊看。

“你成功搞定過他嗎？”女孩說的是英語，凌風(fēng)驚喜地松一大口氣，卻被問題的內(nèi)容怔住。

“什么？”

安愛斯看他的反應(yīng)，提醒道：“你跟ling啊！你不是在追他么？”

凌風(fēng)一下懵了，女孩卻自說自話道：“聽說你主動出擊，追了陸翎一路，哪怕他一直拒絕，你都不放棄。一會兒奏名曲，一會兒買禮物的，常常賴在他房間不走，搞得他很頭疼，多少有點妥協(xié)的想法了……真有你的！……ling說你特地學(xué)了一句法語，逢人就說你是他的愛人，就跟剛才一樣，恨不得圍著他尿一圈劃清領(lǐng)地，他嚇得分分鐘想逃跑……

“你真行！我就沒辦法……”安愛斯大肆讚賞他對于“愛”的執(zhí)著。

幽暗的燈光閃爍，她沒看見凌風(fēng)瞬間面如土色。

暮色籠罩的梅斯特雷華燈初上，路邊昏黃的街燈透過古典雕花的玻璃罩，輝映著人影寥寥的石板路。

“餵，what the hell…你到底是怎么了？別走那么快好不好？”陸翎追在一路疾步的凌風(fēng)身后，不知道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

凌風(fēng)一言不發(fā)，表情冷漠。這個玩笑開得太長、太過分。雖然理智告訴他，男生這個群體本身就普遍存在人前瞎扯讓自己顯得很有面子的行為，理論上他沒必要這么氣。如果他不是這么偷偷摸摸地喜歡陸翎，大可一笑了之。但他偏偏被抓到了痛腳，如果說陸翎從一開始就察覺了凌風(fēng)的取向，那他這樣輕浮無聊的取笑簡直不可原諒！

男人不會接受侮辱，寧愿決斗也不會容忍別人在他頭上拉屎，不管對方是什么人。

“凌風(fēng)，服了你了！走慢一點，有話好好說嘛！”陸翎追得上氣不接下氣。

凌風(fēng)充耳不聞，他并不想口出惡言跟陸翎撕破臉，但陸翎一直在他身后聒噪。

心裏憋著一股壓不下的邪火，他走得腿快抽筋，卻慢不下來。陸翎始終無法縮短跟他之間的距離，更急了，不同平常地喘著氣，突然倒下了。

他一手撐地，一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胸口。面色蒼白，氣喘吁吁，抬眼看著凌風(fēng)的背影，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來。而后者毫不知情，轉(zhuǎn)過一個拐角便消失在他的視線外。

陸翎慢慢地挪到墻邊，靠著墻盡力平穩(wěn)自己的呼吸。他閉上眼睛，臘白的臉上，濃密的睫毛不停地顫抖。良久，他平息下來。慢慢站起身，扶著墻吃力地向下榻的酒店走去。

凌風(fēng)在房間裏，靠著房門，邪火還在燃燒。輕輕地，有人在敲他的門。肯定是陸翎，凌風(fēng)按捺著，不讓自己碰門把。

“凌風(fēng)，請接受我的道歉。對不起。”他的聲音聽起來低沈。很好，他終于也懂得嚴肅了。凌風(fēng)一聲不吭，只聽陸翎接著說，“不過，請告訴我理由，安愛斯到底說了什么？”

“轟——”心中的火氣頓時爆炸一樣燒過頭頂。

開什么玩笑！凌風(fēng)心裏碾過一長串國罵，他猛地拉開門：“你！……”

只見陸翎頭低低地垂著，肩膀抵著門框，一只手臂似乎也在暗暗用力支撐身體。在凌風(fēng)的眼裏，這是很帥氣的認錯姿態(tài)。他平靜了一下自己的聲音問道：“你教我那兩句話到底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怎么跟別人介紹我的？”

陸翎緩緩地抬起頭來，他的目光似恍然大悟，繼而一臉痞笑浮了上來：“讓我進去我再告訴你。”

把人堵在門口總不好看，他閃開身，讓陸翎進門。

誰知他一進門就倒到他的床上。凌風(fēng)關(guān)上門，陰沈著臉譏諷道：“你在沒人的時候總是這個樣子嗎？”

陸翎沒有理他，而是微抬著頭，目光炯炯地看著一個方向。順著陸翎的目光，凌風(fēng)頓時覺得頭皮發(fā)麻。那是他永遠支在床邊的畫板，上面，透過幾縷發(fā)絲的一雙眼睛讓陸翎覺得自己是在照鏡子。

凌風(fēng)忘記了自己的詰問，他兩大步?jīng)_過去，搶過畫板：“平時練筆玩玩的！你別誤會……你知道……熟悉的人畫起來順手些……”

陸翎笑著看他，一句話也沒說，慢慢從床上坐起身。凌風(fēng)還在辯駁，卻見陸翎從他枕下拿出一張畫紙，再次怔住。

陸翎認真看著畫紙上幾近全|裸的人體速寫，抖開給凌風(fēng)，人物的面孔不是陸翎還是誰呢？他笑道：“不錯呀，畫得八|九不離十。”

凌風(fēng)幾秒前的憤怒幻化成了想死的羞愧，他撲過去搶那張畫。陸翎不但沒避開，反而笑盈盈地任凌風(fēng)撲到他的身上。

這樣的氣氛不得不讓人想到“曖昧”二字，頭一次，兩個人在身體交迭的情況下，深深對視。

凌風(fēng)本就心懷鬼胎，現(xiàn)在更是喘不過氣，他掙扎著起身，卻被陸翎一把拉回。撲面而來的，是一個輕柔綿長的吻。

凌風(fēng)呆住，但很快便一把推開他，安愛斯透露的真相令他不再輕信陸翎的行為。

他掙起身走到窗邊，窗外可以沿著自由橋ponte della liberta的路燈遠視到橋盡頭的威尼斯，他的大腦此刻就像那水天連接處，空洞迷茫。

陸翎也靜靜地站起來，凌風(fēng)感覺到他的靠近，沒有回頭：“陸翎，不要再試探了。正如你所知的，我是gay，而你……”沒料到陸翎仿佛沒有聽到，依然輕輕板過他的肩膀，再次吻了上來。

凌風(fēng)心漏跳幾拍后，瞬間狂跳不止。一個吻魔力巨大，剛剛自己到底在糾結(jié)什么？凌風(fēng)思維短路，聽任自己頓時微笑的五臟六腑，積極迎合對方探入的舌尖。

陸翎緊緊抱住他，很長的時間，二人的唇舌忘我糾纏，仿佛兩個戀人久別重逢的擁抱。

凌風(fēng)的大腦處于缺氧狀態(tài)。他仿佛被旋轉(zhuǎn)的星光包圍，眼前電光般閃過一幅幅畫面。有圣嬰泉水，有鎂光燈閃爍，有《紐約，紐約》在火盆中化成的黑蝶，還有父親暴怒的謾罵：“孽障！畜牲……變態(tài)！……”在那片混亂之上，是一個黑人深情的吟唱：“憂郁的月,此刻我不再孤獨… 請讓我耽溺…藍月煥發(fā)金光…”

一股小火從凌風(fēng)的腹部燎起，兩個身軀滾燙得如同烙鐵。

陸翎喘得也很厲害，他引著凌風(fēng)移向床邊，伸手探向凌風(fēng)的腰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