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多年不再被人提起的稱呼，上官晴略微一驚，繼而是滿足的笑意。

她像她年輕時那樣，高傲地一點頭：“哪裏，陸先生謬讚，我不敢當(dāng)。”在旁人饒有興致的目光中，由陸翎引著她走向自己的座位。

陸翎知道，自己那個方案過關(guān)了。

“從他們曾經(jīng)有漏洞的幾件小事入手，引導(dǎo)媒體挖出后面的內(nèi)幕，再松散人心，給外界傳遞一個他們已經(jīng)色厲內(nèi)荏的訊息……”

淡綠色的餐前酒剛上桌，上官晴直接就回到她的主題上，“讓當(dāng)局的黑白兩邊都認(rèn)為他們在走下坡路，從而 ‘兄弟’們?nèi)フ衣闊矫嬖俪鍪秩ジ深A(yù)他們的財政，并抖出那些從前被放任的不光彩的事情……這個計劃，從整個方向到具體的做法，翎兒，”她笑著看著他，“你都越來越高明了。”

陸翎全身不自在。大部分企業(yè)在起步階段都多多少少做過小動作，他深諳這一點。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不是他要的，可他要盡力讓這個再生母親滿意。

法國廚師推出餐車，一道道精美的餐盞現(xiàn)場料理好分到母子二人面前。魚子醬黑菌鵝肝，勃墾地?zé)h蝸牛，黑松露牛排，牛肉清湯……預(yù)示著這頓晚餐三小時內(nèi)搞不定。

上官晴很久沒有見到陸翎，希望從他這裏得知一些趣聞。可隨著時間向著那個點靠近，陸翎忍不住開始頻頻看表。

“怎么了？翎兒有事？”她有點不滿，卻也充滿關(guān)切。

“嗯，一個朋友，他的航班一點鐘到戴高樂。”這沒什么可隱瞞的，陸翎想。

“哦？讓翎兒這么在意的朋友？”上官晴笑問，好像這孩子身邊并沒有多少真正意義上的朋友，無非一生只有一次的萍水相逢類型居多吧！她希望陸翎能多說說這個朋友為什么特別。

陸翎沒有回答，假裝他聽到的是一句調(diào)侃的、并不追究答案的話。但是，他的一絲笑容浮上了眼底，註視他面部表情的人都看到了。

他低頭微笑，縱使他常常帶著微笑的風(fēng)度，上官晴還是輕易地捕捉到了這裏面的意義，她抬頭對阿劭意味深長看了一眼。

靜站在陸翎不遠(yuǎn)的身后，蘇建因他的笑容也覺得明朗。當(dāng)笑意也淡淡漫上他的眉時，他聽到耳邊一個沈靜的聲音：“阿建，借一步說話。”他為難地看向陸翎，想征求一個指示。可上官晴已經(jīng)轉(zhuǎn)換了話題，拉著陸翎不斷興高采烈地說起自己的事。無奈，只好靜靜地跟著阿劭出了門。

“阿建，自你跟隨夫人以來，劭某對你怎樣？”

休息室裏，阿劭坐著，蘇建恭敬地站在對面。

“阿劭哥對蘇建的照顧，蘇建從沒忘記過。”

“呵呵，不用這么嚴(yán)重。”阿劭拿出前輩的笑容，“今天只是想知道，少爺那個朋友的具體身份。”

“這……”蘇建有不好的預(yù)感，卻不知如何回避。

“但說無妨，夫人想了解。”看他還有猶豫，阿劭緊逼一步，“雖然你跟少爺情同手足，卻也要明白，我們真正效力的對象是夫人，何況夫人從來不會做對不起少爺?shù)氖隆！?

“是。”這話沒錯，蘇建理理自己的思路，“他是……”

“夫人，少爺，剛剛巴黎那邊的人說，有我們的訊號進入了法國邊境。”一個手下進來報告。

“是他！”陸翎立刻放下手裏的杯子站起身。

上官晴看他眼裏熠熠生輝，柔聲道：“快去接吧！”

陸翎上前吻了吻她的臉頰，接過傭人遞上的大衣，一邊向外走一邊對上官晴說：“媽媽，直升機借我！”

她銀鈴般地笑起來：“當(dāng)然！它就是你的！”

陸翎的背影已經(jīng)看不見了。

別墅頂上傳來直升機旋翼發(fā)出的聲音，上官晴站在窗前，對身后剛剛出現(xiàn)的阿劭笑道：“竟然還給了他我們的gps通行證！”

走出機場大廳，巴黎夜空絢爛。凌風(fēng)心中揣著那個最強烈的欲|望，環(huán)視著稀稀拉拉接機的人們。機場外的廣場無比空曠，此時由遠(yuǎn)而近一陣喧鬧。一架豪華型的直升機在離凌風(fēng)不遠(yuǎn)處穩(wěn)穩(wěn)著陸，機身上的燈光無比刺眼，旋翼扇出的風(fēng)吹亂了凌風(fēng)的頭發(fā)。

不知是它的出現(xiàn)太離奇，還是此時的場景太玄幻，幾乎是目不轉(zhuǎn)睛地，凌風(fēng)被它深深吸引。

機艙的門打開了。艙內(nèi)射出耀眼的光芒，一個英姿颯爽的剪影出現(xiàn)在那片光芒裏，他像是來自一個遠(yuǎn)離塵囂的未知國度，高不可攀。

看不清對方的五官，凌風(fēng)沒有調(diào)轉(zhuǎn)自己的眼睛。這個場景裏，有一絲他熟悉的氣息。

那個身影朝他靠近，終于，他站到他面前，他們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眼裏的渴|盼，能感受到對方的深意透過皮相暈染開來，化作防護罩將彼此與陌生的外界隔離。

壓抑著噴薄的思念，陸翎輕吐出幾個字：“回來了？”

凌風(fēng)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揉了一下，他卻也只是嘴角略略上揚。

“我今后跟你混，可以嗎？”

陸翎眼裏溢滿了笑意。他更近一步，把吻蓋上了凌風(fēng)的額頭，面頰，然后是嘴唇。

有一種讓人窒息的幸福。手提箱掉到地上的聲音，也沒能穿越對方的心跳。

“歡迎，”陸翎的聲音附在耳邊，動聽像天籟，“只要你在，今后即便要赴湯蹈火，我都奉陪到底。”

攔下一輛計程車，不顧司機的頻頻回頭，在后座上擁|吻良久。

稍微平息時，陸翎低低調(diào)笑：“去哪裏？我們?nèi)ラ_|房吧……”

凌風(fēng)也笑：“好。”

兩人沒羞沒臊，期待得坦坦蕩蕩。

“meurice。”陸翎對上后視鏡裏司機的視線。

司機笑道：“oui.”汽車發(fā)動。

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司機語氣中的愉悅，他似乎也被感染。可意識到這一點的兩個人卻同時開始靜默，甚至刻意地在座位中間挪開了一些距離。他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思念渴|盼太久，他們心照不宣。

陸翎回頭看看凌風(fēng)，他似乎正專註地看著車窗外的巴黎夜景。街道上忽明忽暗的燈光投射到他的臉上，勾勒出他堅毅俊美的面部線條。他看向窗外的眼光是歡娛的，眼底的憂郁卻無法掩飾。他家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陸翎回過頭，也看向外面的街景。巴黎本就是一座憂郁的城市吧！他決定不再多想，未來的麻煩丟給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