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為什么要跟蹤他們？”雖然程司韶是不介意跟伊唯茉坐在一起喝咖啡，不過她能不能不要老是偷偷摸摸地瞄著前桌呢？伊唯茉拿菜單擋著臉道：“哎呀，你少管了，好好做掩護。”程司韶兩手抱在胸前道：“不告訴我就不配合。”

伊唯茉傳遞一個“你這人怎么這么較真”的眼神，不情愿地道：“那個女的，是靳大哥的前女友啦。”聽到“靳大哥”三字，程司韶難掩輕視之意，“哼”了一聲道：“那又怎么樣，你說了是前女友，又不是現女友，再說，就算是現女友，人家跟別的男人吃頓飯也用不著你這么緊張地跟上來探查情況吧？”

伊唯茉覺得程司韶這個腦子是不是轉得過分快了，她講一句話他能講上十句，而且什么事都一猜就中，她擺擺手道：“你不懂，不是前女友這么簡單。”說著繼續密切註視前桌情況，程司韶悠閑地撥弄眼前的咖啡道：“還能怎么覆雜，頂多你的靳大哥還對前女友念念不忘，而前女友卻已另結新歡唄。”

伊唯茉滿臉吃驚地盯著他，完完全全地寫著“你猜中了”的表情，程司韶好笑地勾唇道：“所以你現在到底想干嘛？”伊唯茉拿出手機道：“當然是拍點現場照，回去給大家研究研究了。”程司韶不禁皺了皺眉頭道：“你要拍下證據好叫你的靳大哥死心嗎？”雖然這么做無可厚非，不過如此耍心機的一面，可不是他印象中的伊唯茉。

伊唯茉還是吃驚地看著他：“你說到哪裏去了，靳大哥都等月盈姐十二年了，哪可能那么容易放棄，而且我看那倆應該還不是男女朋友，我是拍下照片，讓他看看，月盈姐現在‘有可能’的對象是誰，讓他加把勁，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嘿嘿。”程司韶啞然：“你要幫靳大哥追求前女友？”伊唯茉理所當然地道：“我當然站在靳大哥這邊啦！哎喲，那男的好像想握月盈姐的手，真是受不了……”她拿起手機關了靜音，一個勁地拍。

程司韶無奈地看著她幼稚的舉動道：“你不是喜歡靳大哥嗎？”伊唯茉手一抖，手機咣當一聲砸在桌上，她原本膚色如牛奶般潤澤瑩白，這下瞬間成了草莓牛奶，而且是草莓濃度很高的那種：“你你你……不要隨隨便便說出來！”程司韶隨意地點點頭道：“好好，這個當做終極秘密，絕對不說。”他做了個在嘴上拉上拉鏈的動作，伊唯茉還是不放心，加上一句道：“你、你要是說出去，我就、我就把你喜歡夕夕的事說出去。”

程司韶一楞，無所謂地道：“好啊，你去說唄。”他笑吟吟地瞅著她，似乎信心滿滿，不知為何，伊唯茉的臉更加紅了，心想著他肯定是吃準自己不敢說出去，所以這么有恃無恐，她怎么總是一副被他吃定的樣子，真不甘心，思考了一下道：“那林川星呢，你跟她很熟吧，我去八卦雜志爆料哦！”

一聽這個，程司韶表情更放松了：“好啊，她就是從小住我隔壁的小妹妹，反正你爆料的話，最多對她經紀公司造成點困擾，我是一點影響都沒有的。”這人怎么這么欠揍，伊唯茉暗暗咬牙切齒，他難道就沒有什么害怕的事情嗎？搜腸刮肚了兩秒鐘，她悲哀地發現，好像真的沒有，于是她接受現實不再跟他廢話，還是拍照要緊。

程司韶見她兢兢業業，出聲道：“干嘛這么費事，有個很有效的辦法，你直接走到那邊去，說自己是那男的前女友，大罵他如何負心薄幸，再甩他一耳光，逃走了事。”伊唯茉聽得目瞪口呆：“這么陰損的事情你都想得到？！”程司韶聳聳肩道：“電視上都是這么演的，可不是我的想的。”

伊唯茉嚴肅地抓著下巴道：“這么老套，會不會被識破？”程司韶瞬間爆發出大笑嚇了伊唯茉一跳：“你干嘛？”程司韶忍笑已久，這下爆發簡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道：“你……你居然……真的相信……真的考慮要做……哈哈哈……”伊唯茉意識到自己又被耍了，惱羞成怒地站了起來：“你！夠了，我走了！”

跟這人待下去她的智商會下降的！反正照片也拍到了，回去交給夕夕就好了，總算今天完成了一件事，不枉被無聊的人氣了一場。他們動靜太大，咖啡館裏其他人都看了過來，伊唯茉經過季月盈那一桌的時候，聽到季月盈對面的男人說了一句：“情侶吵架了吧。”她頓時氣上加氣，覺得肺都快爆掉了！

走出門口沒幾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她奮力一甩道：“干嘛？！”程司韶自覺好像是過分了點，但是沒辦法，誰讓她這么有趣，每次他都忍笑忍得辛苦，這一下破功，所以笑得夸張了，罪不至死吧？他語氣討好地道：“你回學校嗎？”伊唯茉憤憤地瞪她：“不然去哪裏？！”“我也回學校嘛，一起走吧，——我幫你付車錢？”

見他服軟求和，伊唯茉稍微平息了一點怒氣，斜眼看他：“我們坐的是地鐵，你怎么幫我給錢？”程司韶毫無壓力地道：“我的卡給你，我去買票不就好了？”看他擠著自動售票機，排了那么久的隊才買到票，伊唯茉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不過嘴上還是不輸的：“還不是要我站著等，腳酸死了。”

“好、好，等一下占個位置給你啊。”聽到這句話伊唯茉突然良心不安了，她原本就不是能耍任性的脾氣，耍了兩下就耍不下去了，于是雖然沒位置坐，但全程從頭到尾再沒說什么刁難的話。地鐵裏急速的氣流讓人神清氣爽，程司韶低頭看她微微飄動的斜劉海，還有高高束起的馬尾辮。

他的人生從來就不缺少精致與完美的事物，他從小就跟那些最輝煌的藝術品在一起，他的父母都是世界一流的學者和藝術家，他們一邊從事創作一邊做頂級博物館中藏品的修覆工作，別人只能在教科書看到照片、或在櫥窗裏遠遠觀看的名畫、名雕塑，都曾經直接擺在他眼前，由他的父母進行保養和修繕工作。

而后的人生，更加美輪美奐得旁人無法想象，他剛剛踏入建筑設計的領域，就受到了最權威的肯定，登上最高的榮譽獎臺，人們唯一不能明白的是，他怎么還留在這裏？他也不能明白，為何他會漸漸變得只被俗物纏身，每天過著這邊演講，那裏分享成功經驗，回到學校又要接待什么莫名其妙的外賓這樣的生活，曾經那個隨意跳上一輛飛機，隨便它帶著自己去哪裏，提香的真跡就在面前，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自己，去哪裏了？

而這一刻地鐵裏清涼的疾風拂過，少女隨風飄舞的發絲，卻讓他瞬間像回到了藝術的懷抱，充滿藝術的靈感。她微微低垂著妙目，不知在想些什么，嘴唇自然地紅潤，就如同最適合她的火紅色，他發現，有她在地方，總是很輕易地變成一幅美妙的畫作，激蕩著他悸動的心靈，幾乎就能直接拿筆畫下來。——真想親她一下，如果親了，會怎么樣？

伊唯茉正在思考回到學校給小白鼠做哪些實驗的問題，以及把照片交給白夕顏，晚飯吃什么的問題，再加上今天突然丟下繆采，要怎么才能跟她道歉的問題，這么多問題要想，自然完全不知道身邊有人動了歪心思，而她思緒紛雜中突然想到個最嚴重的問題，猛然抬頭道：“程司韶，你回去以后不要跟別人說我們今天……”

……現在是發生了什么事？他們的嘴唇……碰到了……伊唯茉“哇”地一聲叫了出來，程司韶趕緊捂住她的嘴道：“叫那么大聲干什么？別人以為你被非禮了！”“唔唔唔唔……”伊唯茉想說“我就是被非禮了！”但是什么都說不出來，程司韶也很慌亂，不敢松手道：“這是意外，怎么是非禮？！”

他居然聽得懂她說話，于是她繼續“唔唔唔唔……”意思是“你沒事腦袋湊那么低干什么？！”她看到他耳朵很紅很紅：“你抬頭抬得那么猛干嘛？”兩人相互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會兒，伊唯茉終于“唔唔唔唔”地妥協了：“好吧，我們都有責任，只是碰到嘴唇而已，不算接吻。”程司韶聽懂了，松開手，硬著頭皮道：“你說不算就不算？”

伊唯茉揉揉被按疼的嘴唇道：“當然不算了，如果我的初吻就這么烏龍地沒了，那我不是要哭死？！”程司韶聞言神色有點尷尬，伊唯茉頓生疑心，有點不能置信地試探道：“你……難道……也是初吻……？”程司韶臉色一變，擠出兩個字：“閉嘴！”伊唯茉本應該大笑的，但卻因為實在太滑稽反而咧大嘴笑不出聲來了，捂著肚子不停地抽搐，程司韶憤恨地道：“要笑就笑，這是干嘛？！”

伊唯茉擺著手喘氣道：“沒事、沒事……我可算抓到你一個弱點了……哎喲，肚子痛死了……”至于笑成這樣嗎？程司韶不禁自尊心有點受損，不過他回想了一下伊唯茉嘴唇的感覺，柔軟甜膩，雖然是個意外，不過這樣的初吻，也不算太糟糕，于是心情又好了起來。

回到學校伊唯茉要去實驗室看她的小白鼠，程司韶有點好奇道：“你養小白鼠？什么樣的？”伊唯茉不明白這問題從哪裏來，只得道：“白的。”他跟著她到了醫學院的實驗樓，看著籠子裏三只紅蹦亂跳的小東西道：“養它們是做什么用？”伊唯茉很自然地道：“采采和芝芝是一組，本來夕夕和茉茉是一對比照組，不過前陣子茉茉掛了。”

程司韶被這名字震驚了：“你把自己養死了？”伊唯茉點點頭，給它們的籠子裏加飼料：“只是在做藥物試驗，所以需要比照組。”程司韶看了看干凈整潔的實驗室，笑道：“我們的環境真是不同，建筑學院裏到處是亂扔的圖紙。”伊唯茉很平淡地道：“確實，像醫學院這么干凈的地方很少有，樓上細菌培養的實驗室更夸張哦，再上去是器官標本儲藏室，有很多泡在福爾馬林裏的研究對象，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停！”程司韶很適時地叫停道：“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看著他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伊唯茉得意地攪弄手裏的小白鼠飼料，嘿嘿嘿，神人也是有弱點的，今天一下知道了倆，以后再跟我斗，就小心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