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司韶從容坐到了繆采邊上的座位,白夕顏的臉拉得老長,瞪著繆采道:“這人坐這裏干嘛?”繆采很鄙夷地瞟了她一眼,隨手扔了一顆爆米花在嘴巴裏道:“真不是我說你,夕夕,你聰明的腦瓜子這回怎么這么不好用?”白夕顏莫名其妙被數落,一雙美目只是狐疑地轉來轉去,梁慕芝很親切地給程司韶奉上零食:“呵呵、呵呵,學長喜歡吃什么?”
周圍一圈醫(yī)學院的學生早看傻眼了,想問又不敢問,只得憋著,再遠點處甚至是對面觀眾席外院的女學生都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了:“媽呀,那不是建筑學院的程司韶嗎?”“哪裏哪裏,我去,怎么沒帶望遠鏡?”“你自己說這種比賽沒帶望遠鏡的必要。”“擦,好不容易看到活物,居然還隔那么遠!”“沒聽說他對排球有興趣啊,而且干嘛坐在那裏,他不是跟那個什么白夕顏分了嘛。”“難道……又覆合了?!”“姓白的bitch腳踩兩條船吧。”“他們分開坐呢,不見得覆合了。”
一瞬間流言四起,觀眾對八卦的猜測和關心已經遠遠大于對場上的比賽和選手了,伊唯茉自然聽不到觀眾席裏的竊竊私語,但心緒已經被程司韶的出現(xiàn)完全打亂了,耳邊一個怯弱又飄渺的聲音道:“伊同學……”伊唯茉一回頭,居然是馮杉叫她,馮杉的聲音一直都是這樣,有氣無力的,說話時那綠豆大小的斗雞眼好似不敢看對方的眼睛,給人一種有點神經質的感覺,伊唯茉想起他的郵件,心裏有點發(fā)毛,不敢回答,小跑著去檢錄。
程司韶竟然真的回學校來了!伊唯茉心裏不禁有點雀躍,但又十分擔心他回來做什么,他反正也會呆在國外了,就算愿意見她,肯定也是要談些她不愿意談的事情……這么一想,她又害怕起來了,突然很不想見他。
比賽在她心不在焉的情況下開始了,自從去年輸球以后,伊唯茉就開始練習打二傳手的位置,她確實是相當好的二傳手,只不過今天她根本沒法把精神集中在球場上,甚至看醫(yī)學院的觀眾席多、看向球的時間都少。只見程司韶很自然地伸手從白夕顏懷裏取走了一包薯片,她一下整個人都楞了,有人大叫一聲“小心!”她還來不及回神,迎面而來的扣球就對著她臉清脆地發(fā)出重擊聲。
全場嘩然,比賽立即中止,全部的人都圍了上來,其實并沒有那么嚴重,伊唯茉坐在了地上,李妍妍都眼泛淚光了:“唯茉,你沒事吧?”伊唯茉覺得頭有點暈,一摸鼻子,哎呀,出鼻血了,蒼天啊,還可以更加丟臉一點嗎?教練道:“去校醫(yī)院看看吧?”眾人七嘴八舌的,伊唯茉本來腦袋裏就嗡嗡響,被吵得更暈了,扯著嗓子道:“我沒事!”根本沒人聽她的。混亂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馮杉拉著她結巴著道:“去、去校醫(yī)院!”
伊唯茉全身一陣雞皮疙瘩,又害怕又難受,激動地想甩開他:“不要不要!快放開我!”大家不明白她為何反應那么大,繼續(xù)嘰裏呱啦地吵著:“去檢查一下比較安全。”“唯茉,你跟馮老師過去吧。”“趕緊止一下鼻血。”伊唯茉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著急得快哭了,偏偏腦子還很混沌,世界就像萬花筒一樣,全是大家張張合合的嘴巴,逼得她沒法喘氣,她覺得自己快暈倒了。
突然有人摟住她搖搖晃晃的肩膀,往他的胸膛上一靠,她感受到一種堅定的力量,還有他說話的聲線也讓人安心,聲音不大口氣十分溫和:“還是我送她去吧,你們繼續(xù)比賽。”伊唯茉抬頭看到程司韶許久不見的下巴弧線,他的面容居然還因為逆光有些許的耀眼模糊,簡直跟拍電影似的,伊唯茉一下燒紅了臉頰。
馮杉的手一松,伊唯茉回過神來了,立即跳開跟程司韶拉開距離,漲紅著臉嚷著:“都別吵了!我沒事,校醫(yī)院我自己會去!”扭頭開走,但她走得太急,才邁兩步就覺得暈眩,程司韶從后一把扶住道:“還是一起去吧。”伊唯茉含怨帶羞地瞪了他一眼,又甩開他跟他保持距離才繼續(xù)走。
這下觀眾席裏再沒人關心接下去的比賽了,全在討論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于是一年前的流言再次被提起:“你們不覺得,剛才的事情跟去年排球比賽時的傳言很像嗎?”“誒?!難道,剛才那個女的就是傳說中那神秘的醫(yī)學院女排二傳手?!”“她好像確實是打這個位置……”“不會吧!!那白夕顏呢?!”
從頭到尾的流言中心白夕顏淡定地坐在原位嚼著薯片,聰明如她,不過是一時沒察覺情況,如今已經完全明白個中緣由了,涼涼地掃了梁慕芝和繆采一下道:“兩位什么時候知道的,茉茉已經被暗度陳倉了?”梁慕芝膽子小,主動交代道:“回報青天大老爺,上個學期末其實我就知道了,但來不及稟報青天大老爺,所以我現(xiàn)在要轉作污點證人,向您招供另一個重大信息,就是他們倆暑假還一起去日本旅游了。”
白夕顏對梁慕芝滿意地點點頭,女王般的眼神轉向繆采:“你呢?”繆采無所謂地咬了一口香蕉道:“茉茉大概是顧念我上個學期還處于失戀期,所以沒告訴我她有男朋友了,我是靠我明察秋毫的火眼精睛自己發(fā)現(xiàn)的。”說著充滿勝利感地回看白夕顏。白夕顏咬了咬唇,要她承認因為自己談戀愛而忽略了好朋友的情感動態(tài),那是絕不可能的,但事實擺在眼前,她只能來個沈默以對。
白夕顏馬上轉移話題道:“那現(xiàn)在是怎樣,姓程的不是要出國留學了?”繆采大概是唯一還關心比賽的人,看著球場道:“這種事情,還是他們自己解決吧。”自己的感情問題都還有一大堆,對別人的事情,繆采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白夕顏懷疑地打量了一下繆采,狀似不經意地問:“最近你的兼職工作,還順利嗎?還在原來的公司?”繆采心裏一“咯噔”,心虛地敷衍道:“是、是啊,不在那裏還能去哪裏?”白夕顏嘴角勾了勾:“我以為你又回凌峻祁那兒去了呢。”繆采暗地裏冷汗狂流:“哈,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要不要我背你?”伊唯茉實在是頭暈得有點想吐,沒空趕程司韶走,聽到他的話,沒好氣地道:“我現(xiàn)在這狀態(tài),趴著一壓住胃,我鐵定吐在你背上你信不?”程司韶楞了一下,笑笑道:“吐我身上倒不要緊,只要對你有好處就行。”伊唯茉實在沒力氣生氣了:“吐了對我有什么好處?!”程司韶拉著她道:“你走慢點,鼻血又流出來了。”
早有人給了伊唯茉紙巾,她換了一張塞住道:“沒事的,毛細血管破裂而已,一會兒就止了。”醫(yī)理她懂得很,這狀態(tài)確實應該走慢點,不然加速血液循環(huán),更難止血,但她心裏有氣,實在慢不下來嘛!到了校醫(yī)院,那校醫(yī)生見了他們有點驚訝道:“又是你們呀?”她居然還記得他們,伊唯茉再度覺得丟臉,程司韶笑道:“是啊,又是我們,這回她被球砸到了。”
“那應該趕緊仰頭或者躺平啊,來來來。”被醫(yī)生張羅著躺下了,伊唯茉覺得很是別扭,醫(yī)生檢查了一下道:“砸中鼻梁了,有點腫,我拿冰去給你敷一下。”伊唯茉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一聽鼻子腫了,有點擔心破相,眼下只有程司韶一個人能問,只得不情不愿地道:“我,鼻子現(xiàn)在像豬八戒一樣嗎?”
程司韶“噗”地笑出聲,在她床邊坐下,撫著她光潔的額頭道:“別擔心,就算是豬八戒,也是很美貌的豬八戒。”伊唯茉偏頭要躲開,不想給他摸,嘀咕著道:“還不是都怪你……”程司韶沒聽到她嘟囔什么,卻嚴肅地皺眉道:“腦袋不要甩來甩去,有沒有腦震蕩還不知道呢!”
伊唯茉被鄭重的教訓,不禁噤聲,程司韶神色又緩和下來,嘆口氣道:“比賽那么不專心,居然被球砸了,枉費我一落地就跑來看你的比賽。”伊唯茉有點意外道:“你剛下飛機?幾點鐘?”“就在剛才,12點左右,加上一個多小時機場地鐵到學校的。”伊唯茉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大眼睛眨了兩下才問道:“你、你不是回來,在學校裏有什么事嗎?干嘛第一時間跑來看排球比賽?”
程司韶眼神閃了閃:“我在學校裏有什么事?你為什么這么想?”伊唯茉有點語塞,斟酌著道:“你、你不是,大五畢業(yè)以后,就去國外了,所以我想著,你可能回來有什么手續(xù)要辦吧……”程司韶好整以暇地以手肘支在床沿道:“我明年就出國留學,不再回來了,對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伊唯茉舔了舔嘴唇:“沒、沒什么看法呀……好事啊,你留在這裏,也是浪費才華嘛……那邊氛圍比較適合你……”好奇怪哦,明明是他不告而別,她應該生氣才對,為啥一股濃濃的要她內疚心虛的氣氛,她發(fā)現(xiàn)每次跟程司韶的談話總是會走向跟自己原先預料的完全不同的方向。
“我問的是‘你’的看法,而不是關于‘我’的。”程司韶挑挑眉,好像她剛剛說的那一大通話都是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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