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君子，溫其如玉。這樣微笑著的蘇硯詞，真特么好看得要命。謝天意抬手蹭掉口水，伸長脖子去瞧他看的什么。

她毫無顧忌地靠近，蘇硯詞來不及避開，楞怔之下，只覺唇角擦過一處溫?zé)崛彳浀募∧w。墨色瞳仁驀地睜大，定格在女子形狀美好的朱唇上，思緒卻是空白。

謝天意卻是毫無覺察，低頭瞅了兩眼密密麻麻的小字，很快就失了興趣，轉(zhuǎn)身去把玩桌幾上的鑲寶鎮(zhèn)紙。

日頭愈發(fā)地短了。謝天意去了趟造辦處，和匠人嘀咕比劃了半晌，又跑到凌秋軒慰問了一下勤勞的員工。瞧著男寵們捧著銀子眉開眼笑的模樣，謝天意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

果然花起別人的錢來真是一點(diǎn)都不會心疼啊。

返回一夢軒的路上，初雪悄然而至。鵝毛大雪紛揚(yáng)灑落，四下寂靜無聲。謝天意舉目看這肅穆巍峨的宮殿，只覺空曠非常。

活在這其中的人們，也定是寂寞非常。

離著還有些距離，瘦伶伶的小內(nèi)侍蹌踉奔跑過來，朝著謝天意哭道：“皇上派人把蘇榜眼綁到天牢裏去了！”謝天意只覺腦袋嗡地一聲，推開給她披上大氅的宮女，拔腿狂奔。

沾了鹽水的刺鞭帶著厲風(fēng)呼嘯而至，卷起身上的血肉，刮出深深淺淺的傷痕。愈合不久的傷處被重新割開，溫?zé)嵝忍鸬囊后w淅淅瀝瀝地匯成股股小溪。痛到了極點(diǎn)，反而有種麻木的清醒。蘇硯詞沈靜看著眼前面色陰郁的男子，緩緩彎起唇角笑了。

這就是自己立誓效忠的天子。如此荒唐，如此諷刺。

楚焦從火爐裏拿起一柄燒紅的烙鐵：“能讓阿瓷為一個廢人做到如此，你也當(dāng)真有幾分本事。朕倒是很想知道，若是毀了你這張妖邪的臉，阿瓷還會不會這般地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楚瓷：你知道最精煉的情話是什么嘛？

蘇硯詞：愛？

楚瓷：買。

蘇硯詞：……_

☆、 霸道公主

“會。”

女子氣息不穩(wěn)地出現(xiàn)在入口，神情卻是從未有過的森然：“無論他變成什么樣子，我只要他。”

蘇硯詞眉間一跳，笑意凝在唇角。

楚焦身形略怔。臉上的笑意卻越發(fā)猙獰起來：“哦？若我殺了他呢？你待如何？”

謝天意懶得和他打嘴炮：“放開他。”

楚焦冷笑，揚(yáng)手做了個手勢。眼見長鞭又要落下，謝天意不管不顧地甩了一巴掌過去：“老娘讓你放開他！”

清脆的巴掌聲突兀響起。牢吏揚(yáng)起的長鞭在半途中軟軟地收回去勢，刑室內(nèi)的侍衛(wèi)們同時間錯愕地張大了嘴巴。據(jù)謝天意目測，每人塞兩個雞蛋進(jìn)去應(yīng)該不成問題。

楚焦怒極反笑，伸手卡住女子細(xì)白的脖頸：“你竟敢打朕。朕待你如此，你就是這樣回報的么！”手掌驀地收緊。謝天意只覺得呼吸困難，連帶著眼前的事物都模糊起來。

“呵呵……由著我風(fēng)流不堪的名聲流傳街頭巷尾，讓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我，親近我，將我這一生都禁錮在這冰冷寂寞的宮殿之中。”謝天意咬緊牙關(guān)，費(fèi)力吐出模糊字眼，“你這樣的疼愛，只教我生不如死。”

“皇兄，你和西澤國主，又有什么分別。”

楚焦神情陰晴不定，卡在謝天意脖頸處的手掌卻開始劇烈顫抖。最終撤了手臂，狼狽后退。謝天意跌落在地，撫著胸口大力呼吸。

刑室內(nèi)的一干人等早已伏首跪下。謝天意不待順過氣來，就喚牢吏解開綁住蘇硯詞的鎖鏈。公主大人連皇上都敢打，牢吏此時怎敢不聽她的話，忙呼啦啦地去替蘇硯詞松綁。

蘇硯詞靜靜看著眼前的女子。發(fā)髻散亂，眼眶通紅，脖頸上的紫紅手印很是明顯。她顫巍巍地伸出手臂，似乎想要擁抱他，卻又在觸及他的傷處時，驚慌地撤回了手。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fù)嵘纤哪樑希ひ粞Y夾著幾分哽咽：“我來晚了。”

她的手心溫?zé)崛彳洝ＬK硯詞模模糊糊地記起，某天夜裏驚醒，恍惚之間覺察到耳畔的清淺呼吸。女子不知何時睡在了他的身側(cè)，將他冰涼的手揣在懷裏，尖尖下巴抵著他的肩頭。他略一低頭便能嗅到她身上清淡的香氣。兩人的長發(fā)糾糾纏纏地繞在了一處。

像是某種不可言說的預(yù)示。

太醫(yī)署被謝天意攪了個雞飛狗跳，凡是活著的能喘氣的，都被她帶去了一夢軒。瞧著床榻上面色灰敗渾身傷痕的男子，眾人都是暗暗倒抽了口涼氣。也不敢耽誤功夫救人，彼此傳遞了個眼神，太醫(yī)們開始分工合作，清理，涂藥，包扎，手段熟練有條不紊。

公主為了蘇硯詞連龍顏都敢觸犯，他們要是在這當(dāng)口弄出了什么岔子，保不齊小命就交代在這裏了。

碾碎了藥丸兌水給昏迷的人兒灌服了下去，瞧著男子雖然仍是雙眼緊闔，呼吸卻是漸漸平穩(wěn)了。太醫(yī)們揩著頭上的冷汗，和蘇硯詞一同經(jīng)歷場生死，此時分外想念家裏的老婆孩子熱炕頭。

守在一旁的女子一直沈默著。頭發(fā)東倒西歪毫無儀態(tài)，脖頸上的紫紅掐痕也是駭人，她卻毫不在意，只拿眼盯著傷重的男子。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始終沒有分開。

眾人散去。屋內(nèi)燭火劈啪輕響。再三確認(rèn)了蘇硯詞清淺的呼吸，謝天意緊咬下唇，暗自下了決定。

狂奔到刑室入口，第一眼瞧見的，就是蘇硯詞唇邊綻開的單薄笑意。

他在笑，可是他的眼裏沒有光。

把他強(qiáng)行留在身邊，妄圖用自以為是的好意感動他，反而給他帶來更多的痛苦和折磨。明明察覺了隱伏的危險，卻還是為了完成任務(wù)不肯撒手，這樣自私的謝天意，連她自己都感覺到害怕。

完不成任務(wù)就算了，大不了再回閻羅殿裏鬧騰一場，

兩日后，蘇硯詞終于清醒過來。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個來回，元?dú)庖咽谴髠蓊併俱玻亲影愕难劬σ蚕袷敲缮狭艘粚颖§F，再無神采流轉(zhuǎn)。

無悲無喜，亦生亦死。

謝天意只覺喉頭發(fā)緊。她傾身過去，附在他耳邊低聲道：“等你傷好，我就送你回家去。”

“離開這裏，好好活著。”

男子深潭似的眸子泛起輕微漣漪，只一瞬間，千種思緒踏馬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