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已是四日后的傍晚，院子外的春日景象又已經沒了，我催出的花朵凋謝，草木也已經枯萎。我暗暗嘆氣，看來這所謂浪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柳依問我：“你疼的厲害嗎，要不要睡一會。”我搖頭：“疼，睡不著的。你呢，累了么？”我轉身坐到床邊，還要疼10天，想想也是醉人啊。

柳依走到我面前：“小荷今年才14呢，到我身邊的時候才6歲，我看著她長這么大。這段時間，我其實偶爾會醒來，雖然只一會會，但是我知道，這二個多月，一直只有她一個人在我身邊照顧我。她若是愿意隨我去，我便一直帶著她，好不好？”我抬頭看她：“好，我也喜歡她，是個好丫頭，關鍵是，嗯，會做家務。”

柳依同我一道坐下來：“你說你在青陽派修行，可是今日那云風青瑤和那兩個人，還有念兒，看起來可比青陽派的人高端大氣多了，可是他們都要向你行禮。我是能信你的，是嗎？”我伸出手指抬起她下巴望著我：“我為你而來，除了你不能跟了別的男人，對你沒有什么要求。至于你要不要信我，你要問你自己的心。”柳依笑：“我信你。我去問問小荷的意思。”

過了許久才回來，跟了個小荷，小荷背上還有個包袱。柳依將柜子里常穿衣物都放到儲物鐲里，深深吸了一口氣，對我說：“走吧，陪我去我大哥家。這個老宅，我們總占著，也不是個事。”小荷發愣：“小姐，現在就走么？”柳依學著我敲了小荷的頭：“你還舍不得么？若還缺什么東西，我們就到時候再添置吧，好不好？”又將小荷背上的包袱也收起來了，拉著她的手看我：“走吧。”

柳依拉著小荷，我跟在后頭。冬日的傍晚，街道上很是冷清。風吹的人身上，小荷就打了個寒顫，柳依忙問：“是不是冷，要不要給你加個衣服。”小荷神奇的看柳依：“你不覺得冷嗎，小姐？”柳依笑笑：“我是修士，這點冷是不怕的。”

到了，柳依敲門。角門只開了一個口子，柳依上前說：“去回稟一下吧，柳依前來拜別父母兄嫂。”那門又嘭一聲關上了。柳依回頭看我，我走過去與她并肩而立，小荷站到柳依身后。過了一會，一個老媽子帶了兩個小丫鬟打開了角門：“五小姐請。”柳依邁步，我拉住柳依，揮手打開正門，帶著柳依小荷走進去。柳依回頭：“秦媽媽走吧。”于是一行繞過屏風到了正院的正堂。

柳依走到堂中，看著滿屋子的人。父母，四對哥哥嫂嫂，還有弟弟，都在。小荷走過去站到柳依身邊，我猶豫半天，在柳依旁邊站著。柳依的父母高座正位，柳依跪下來，小荷也跟著跪下。柳依見禮：“見過父親母親，見過各位哥哥嫂嫂，六弟好。”

柳依從懷中取出18個玉牌和一個玉石陣盤：“我學藝不精，這些年只得了這18個玉牌。這些玉牌，凡與我有血脈關系的后人滴血后佩戴，可在元嬰期的攻擊下保命。這個陣盤放到祖宅的大殿梁上，可讓祖宅自成護陣，不受水火侵擾。大哥，你收著吧。”柳家老大道一句多謝小妹，收下了。

柳依望向柳士寅：“爹爹，女兒在老宅纏綿病榻這兩個多月，一直是小荷在照顧，女兒想求爹爹娘親賜女兒小荷的賣身契。”柳士寅大約理虧的厲害，干癟癟的說：“好，好，好。”

柳夫人也走下來：“小五，你可是還在怪我。”柳依往旁邊躲開她的手：“娘親，小五不敢。”柳夫人再次上前：“小五，你不要鬧了。好好的，又帶了他來干什么？”我么？在說我？柳依說：“多虧他，否則女兒怎能再見二老。娘親，讓秦媽媽去取賣身契吧。”柳夫人卻是突然爆發了：“又是他，又是他。自從你認識了他，你就不是我女兒了。他到底有什么好，又不當你師傅。他兒子成天的叫你娘親，你是被叫糊涂了么，還真想去給一個鰥夫做繼室？”誒，這話，還挺有道理的，我竟無言以對。

柳依哀哀的叫她：“娘親，娘親。”柳夫人收了怒容：“我的女兒，怎能去給人做繼室。更何況，那么多會仙法的人想取他性命呢。”柳依臉色灰敗，淚流滿面都不自知：“所以那碗湯，爹爹和娘親一直就是知道的，沒有什么誤會，也沒有什么苦衷？”柳依這話出口，除了老三和老六，所以人都沒有任何驚訝的神色。

柳家老六撲出來：“五姐，什么湯，什么取人性命，什么纏綿病榻，我怎么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啊。”柳家的老三卻沒動，他雖是第一次聽見，卻毫不猶豫選擇了不問不說。

柳依微笑，眼淚又掉下來：“我還想著，想著我不問，不說，一定是爹娘不知道，一定是。。。”她終于再也說不下去，埋頭大哭起來：“爹爹，娘親，為什么，為什么啊？”

我看看柳依還低著頭，便悄悄掐訣，將柳夫人的聲音抽掉。在場之人，唯我還是聽見了，柳夫人語出絕情：“你果然還是要為了他拋下父母親人，你果然還是要為了你的長生忘記生養之恩，既是如此，你又來這一趟干什么？”

我對這個柳夫人深惡痛絕，走過去拉柳依：“賣身契也沒什么緊要的。走吧。”她輕輕掙脫我的手：“柳依不敢忘了父母的生養之恩，不敢忘了哥哥們的看護，也不敢忘了弟弟的友愛。”跪下來磕三個頭起身，又跪下磕三個頭起身，再跪下磕了三個頭起身：“女兒拜別爹爹，拜別娘親，妹妹拜別各位哥哥嫂嫂。六弟，姐姐走了。”

柳依猛的起身，一下子就昏了過去。我單手扶住柳依，另一只手輕輕點擊柳依的耳釘，堂中出現柳依祖父去世前的場景，柳士寅柳夫人二人，跪在老人面前立誓，柳依婚姻自主，柳士寅柳夫人都不得干預。

我抱起柳依往外走，小荷跟著。柳夫人追出來，我伸出手指：“你別說話了。煩。”我望著柳士寅：“你夫婦二人，不尊老人臨終遺言，給親女喂毒，如今，是還要將錯推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