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毒
丁靈聽在耳中, 一顆心立刻劇烈地鼓噪。她感覺得自己心跳聲大得驚人,隔著一扇門都能叫他聽見。原想進去,推門的手又停下——以阮殷的身份,他在這裏, 外頭比丘尼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應(yīng)是秘密來此——必是丁府車隊從護國寺返程, 靜安師太以為丁府今日不會來人,才會在此秘會阮殷。
居然陰差陽錯叫她撞個正著。現(xiàn)下入內(nèi)顯然不妥, 外間比丘尼已經(jīng)知道自己入內(nèi), 出去也很難堪,不如靜等阮殷離開再去。萬一阮殷從正門出去,說不定還能悄悄看他一眼——白日走時那廝臉色就不好, 不肯靜養(yǎng)又四處走,別又鬧得生病。
四顧一回,提著食盒隱在檐下燈影暗處。
裏頭靜安師太始終沒有聲音——這是丁靈見過第一個阮殷問話敢一言不發(fā)的人。時間過去很久, 久到丁靈幾乎懷疑裏頭的人其實已經(jīng)走了,靜安師太終于說話了,“既不能夠, 你來我這裏做什么?”
阮殷仿佛笑了一聲, 語音越發(fā)顯得尖利, “今日新年, 我來給師太賀歲。”
“我受不起,也用不著。”靜安師太不陰不陽道,“老祖宗只要少來我面前走, 我只怕還能多活二年。”
“多活二年做什么?”阮殷挑釁道,“琢磨如何為您那好兒子謀個前程?”
靜安師太半寸不讓, “托老祖宗的福,老婦人膝下荒涼無有后人, 死了也沒個香火,我要前程做什么?前程這東西老祖宗還是自己留著使吧。”說完又笑,“可惜老祖宗也是個沒根的,日后只怕難有香火……不比老婦人強許多呀。”
說些話陰毒刻薄,丁靈在外聽得心驚肉跳——這哪裏是會客?簡直就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雖然朝中言官一直在寫奏本彈劾阮殷,不t論如何總是在陳述事實,而這位靜安師太完全就是在惡言惡語辱罵詛咒。
阮殷怎么能容忍?
裏頭阮殷應(yīng)是受了嚴(yán)重的打擊,許久都沒有聲音,再開口先時的刁鉆刻薄消失無蹤,聲音像一段燃盡了的香,只剩一捧微弱的殘燼,連火星子都剩不下一點。他說,“我必定是不會有香火的,師太不用擔(dān)心,不會違了您的心愿。”
靜安師太大聲冷笑。
阮殷又道,“今日新年,師太只有這些話同我說?”
“怎么,還嫌不夠?”靜安師太冷笑,“機會我已經(jīng)給過你,你若有能耐,便等做成再來尋我。沒能耐不必再過來,我這地方廟小,容不下老祖宗您這尊大神。”
“什么機會?”阮殷極輕地重覆,“您所說的機會,便是窮盡人力之極——”
“那是你自找的!”靜安師太聲音突然拔高,尖利道,“你做下的事,你不該自己設(shè)法?你若做不到,出去外頭,往生潭沒有加蓋子,跳下去就死得干凈,省得在我眼前。”她說到后頭幾乎是咬牙切齒,“看見你,只會污了我的眼。”
丁靈忍無可忍,正想設(shè)法入內(nèi)打斷,裏頭砰一聲大響,應(yīng)是閂門,便安靜下來。阮殷走了,走的不是正門,應(yīng)當(dāng)另有通路。丁靈沒了送糕點的心思,便往外走。
那比丘尼在門外等候,看見丁靈提著匣子出來,奇道,“這是怎——”
“燈籠熄了,摔了一跤,糕都摔在地上,不敢進去,只能出來。”丁靈信口胡謅,“小師父休同師太說我來過,明日命廚房重新整治再來。”
比丘尼一滯,對方的要求又合情合理,便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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