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清風(fēng)卷起,將淡淡桂花香攜入鼻息,令我忽生了些許悲秋之情。
真是來這人間久了,沾了凡夫俗子的矯情做作。
我緊了緊衣襟,看見小徑通處夜燈下,有一整片的桂花樹,不由地邁動腳步走了過去。
桂花醇香,嗅覺難免貪戀。深呼吸幾下,滿心滿腔都充盈著甘甜芬芳,令人渾身舒暢。忍不住摘下一枝,放在鼻前細(xì)嗅,鵝黃小珠簇成般的模樣分外可愛。
“要是能來一杯蘇照釀就好了。”我不禁嘆道。
“姝妃好興致。”
背后冷不丁傳來人聲,嚇了我一跳。一回頭,看見白墻圓窗后,坐著夏守鶴。
他坐在房內(nèi)的軟塌上,半倚著窗欄,大約也是在欣賞院中夜色花影。夜涼如水,他身披一件貂絨薄毯,仍是素白,襯得面色如雪,月宮嫦娥一般。
“姝妃,”他嘴角浮現(xiàn)一抹笑意,“姝,妙字也。”
我冷嘲道:“你莫不是也讀了什么‘夫何姝妖之媛女’一類沒來由的詩句吧。”
“世人摘字取名,總要有個(gè)來處。而我只是單純覺得這個(gè)字好而已。”
我往他房內(nèi)看了眼,昏暗燭燈下,無甚擺設(shè),與他那簪花樓的房間無二,一股修道中人的清氣:“我聽說爹爹在設(shè)宴招待圣上,你也不去陪著坐坐。”
夏守鶴順著我的目光,看向他的屋內(nèi),“難得回來,只想在這兒坐著,畢竟這是我最懷念的地方。”
末了他又補(bǔ)上一句:“綏綏你應(yīng)該知道的。”
我:!!!才不想知道你和夏綏綏在此地行了何等穢亂綱常之事!
“……有點(diǎn)冷,在你這兒也怕是討不到酒喝,我、我先回屋裏去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說罷拔腿便逃,一溜煙地滾回了自己臥房。
羽幸生還未回來,應(yīng)該正忙著和夏常尊推杯換盞,維持君臣表面的和平。我將摘下的桂花插入窗邊玉色琉璃瓶中,又叫來丫鬟掌燈,準(zhǔn)備早點(diǎn)歇息了。
結(jié)果躺下一闔眼,腦海裏蹦出個(gè)可怕的念頭。
夏綏綏不會根本沒遇見什么賊人,而是被夏守鶴這個(gè)禽獸搞大的肚子吧?
這念頭一出來,我哪裏還能睡得著。
趕緊叫丫鬟進(jìn)來:“奶奶不想我嗎?我去給奶奶請安。”
丫鬟面露難色:“這……老夫人已經(jīng)歇息了,娘子若要請安,等明日吧。”
她這一推說,我更加篤定夏綏綏遇賊人一事有蹊蹺了。
心愛的孫女嫁入皇宮難得相見,做祖母的都不趁著這機(jī)會趕緊與孫女多多相聚,說說體己話,可見這夏太君根本不喜歡夏綏綏!
若她喜愛這個(gè)庶出孫女,夏綏綏入宮前也不至于被大夫人欺負(fù)成縮頭鵪鶉了。
既然夏太君不喜歡夏綏綏,就不太可能寫信說想念孫女,要她回舊江海城探望。
夏守鶴支開阮兒,帶夏綏綏回了舊江海城,又在歸途借故離開,致使夏綏綏遭遇賊人——這其中實(shí)在是疑點(diǎn)重重。
難道是這對兄妹搞得珠胎暗結(jié),為了掩人耳目而設(shè)計(jì)的一場戲?
若真是這樣,那老娘肚子裏懷的豈不是……
“綏綏你怎么還沒睡啊?”
羽幸生忽然掀開被子。
他見我沒睡,嘴角掛上了意味深長的微笑,立刻腆著臉就爬上床來。
我聞見他滿身酒味:“圣、圣上酒醉,不宜勞力!”
“朕沒醉。”
我捏著鼻子:“這刺鼻的酒氣,妾身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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