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熠將信遞給如蔓，信的內(nèi)容很短，寥寥幾十字，但其蘊含的信息卻如從海底漸漸浮起的巨型冰川，讓人不敢置信：
“六王此番出使，故布迷陣，借機發(fā)難于宋，意在竊關(guān)南十縣以謀儲君之位。然宋人雖弱，猶有山后關(guān)寨可守，若戰(zhàn)，我朝必敗。汝蟄伏南地多年，智計無雙，務(wù)必尋機阻止，以絕后患。”
如蔓理解了趙熠的憤怒與震驚，契丹人真正的陰謀終于暴露無遺。
“這封信沒有首尾的署名。從事實推測，收信人自然是王立昂和王玻，可寫信之人又是誰呢？”如蔓註意到，信的末尾蓋了一個印章，上面的文字雖形體方整，狀似漢字，但實如天書，無法讀解。
“這個印是契丹文，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寫信之人應(yīng)是遼國二皇子耶律冶珍。”趙熠額上青筋暴起，拳頭攥得格格作響，“契丹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一會兒，盧昇帶著幾名開封府的捕快從密林深處匆匆趕來，見趙熠安然無恙，撫著胸脯心有余悸：“王爺，剛才您手下的人報說您路上遇襲，下官真是嚇壞了。您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哎，這個人是…？”盧昇看到地下躺了個沒了氣兒的刺客，疑惑道。
“王玻，王立昂的好友，也是殺害他的嫌疑人。”趙熠神情嚴肅，目光從尸體身上轉(zhuǎn)向盧昇，“盧大人，那焦尸可確認了是王立昂？”
盧昇點頭道：“根據(jù)王立昂家屬提供的身形和身高，仵作經(jīng)過比對已經(jīng)確認其身份。”
“好。”趙熠毫不拖泥帶水，直接道，“盧大人，王立昂、王玻與契丹六皇子的案件有重大關(guān)聯(lián)，人，本王直接帶走了。”
盧昇連忙稱是，又加派了人手護送趙熠返回汴京。
趙熠回到王府，夜幕已降。王府裏的眾人見主子臉色鐵青，一回府，就吩咐人去買兩副棺材，并把他帶回來的尸體裝進去。這個晦氣的任務(wù)落在了延莫頭上，待他一切做好回來覆命，卻發(fā)現(xiàn)趙熠帶著葉如蔓和韓長庚入了退思堂，大門一關(guān)，閉門密談，連晚膳都沒傳。延莫只好守在兩副棺材旁邊，等待主子驗貨，這一等，便是一晚上。
待三人黑著眼眶走出退思堂，天已蒙蒙亮了。趙熠回房換了一身朝服，雖然面色略顯疲憊，但整個人俊朗清逸，充滿了運籌帷幄的決絕和決勝千裏的自信。那個郁郁寡歡、壯志難酬的閑散王爺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這個戰(zhàn)場上意氣風(fēng)發(fā)、英姿豪邁的年輕將領(lǐng)。
他大步流星地穿過前庭，邊走邊吩咐道：“延莫，叫上幾個人，抬著這兩副棺材在御街上走一圈，然后放在西華門外，交給魏衍。”
延莫混沌了一整晚，一早聽到這詭異奇葩的命令，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他不敢多問，領(lǐng)了命便去辦事。如蔓卻知道這是在營造輿論，一方面以牙還牙，報當初契丹人抬棺進宮的一箭之仇，另一方面廣而告之，到時契丹人還想發(fā)難，便是他們故意挑釁，破壞盟約在先。
按照計劃，韓長庚去了都亭驛，趙熠和如蔓入宮面圣。
“你真的確定，你一個人可以？”搖晃的馬車上，趙熠忽然開口，“朝堂上，壓力很大。有的時候，我都悶得難受。”
如蔓將自己微微發(fā)抖的手緊緊扣在隨身攜帶的包裹上，咧嘴一笑，盡量表現(xiàn)得輕松自如：“王爺放心，我一個無名小卒，他們不會對我怎么樣的。而且鐵證如山，我只需把所有的證據(jù)一項一項說清楚，就能讓他們無可辯駁。”
“最后的那個證據(jù)，我會盡快拿到。”趙熠看著她額頭冒起的冷汗，心房一顫，“你莫怕，不管殿上發(fā)生什么，一切有我。”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如蔓亦罕見地沒有避諱，兩個人像戰(zhàn)友同袍一樣，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
一陣涼風(fēng)灌進馬車，車簾被卷成一個鼓包上下翻滾。趙熠舉頭望去，天空中大片滾滾涌動的黑云如同飛騰的巨龍，牢牢盤踞在這座繁華都市的上空，疾風(fēng)暴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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