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忙碌了一天,趙熠終于在日暮時分回到了王府。他有些疲憊,但心情甚是愉悅。今日一大早他就直奔呂府,開門見山地對中書侍郎呂棣直言自己身體有隱疾,而且宋遼大戰在即,自己一來前途未卜生死不定,二來再回汴京不知何年何月,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說道下來,呂侍郎愛女心切,主動要求進宮勸說皇帝退掉婚約。皇帝躺在御床上聽完二人的陳述,氣得咳嗽不止,連聲斥責趙熠不知好歹惹是生非。可呂棣為自己女兒的終身幸福已經下定決心要退婚,皇帝看在呂棣的面子上,只好退讓一步,先收回成命,待趙熠歸來再做打算。
趙熠退婚成功,只覺一身輕松。昨日早上,皇帝的賜婚詔書如同空降的炸彈讓他措手不及,他當時簡直失了神志,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如蔓。他愧對她,無顏面對她,更不知該如何解釋向她這一切。他昨晚思索了一夜,才想出說服呂棣的方法。現在,他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找她了。
他踏入大門,正想著往如蔓的屋子走去,守在門口的延莫稟報道:“王爺,唐獻回來了,就在退思堂等您呢!”
趙熠腳步一頓,驚喜道:“好!好!”
唐獻這次公出將近兩個月,想必帶回來不少消息。趙熠有些興奮,快步來到退思堂,便看到唐獻一身輕裝挺直腰桿站在堂中,臉曬黑了不少,但人卻更加精神了。
“王爺!”唐獻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帶著萬分的激動躬身向趙熠行禮。
“辛苦了!”趙熠托住唐獻的胳膊扶他起來,兩人入座后,趙熠頗為唏噓地發出感嘆,“你走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
唐獻感慨附和,發出一聲喟嘆:“屬下回府后便聽延莫說了,遼國人、太子殿下,還有長庚…”
“此誠多事之秋。遼國細作的事情牽扯甚廣,竟然在宮中布有內應,還膽敢行刺我大宋儲君,實在是可忍孰不可忍。”想到慘死的太子,趙熠心中怒火又起,“我定要把這個刺事組織的底細挖出來,斬草除根。唐獻,你此次在嵐陰有何發現?”
“屬下一到嵐陰,便開始尋找張汝成、龐冰等人的族人親屬,結果打聽了一圈,根本就沒人認識或者聽說過他們。直到有一次閑聊,我從幾位老人口中得知了一件三十年前的慘案。”
“慘案?”
“不錯,屠村慘案。河東嵐陰地處宋遼邊界,當地有不少漢族與契丹族混居通婚,但在三十年前,宋遼關系劍拔弩張,這些混居的人,尤其是他們通婚生下來的孩子,在當地備受歧視。為了生存,這些人便遷到兩國邊界上一座名為無風山的山谷裏,聚居到一起過上了與世無爭的生活。可突然有一日村子裏傳出了傳聞,說無風山的峽谷裏挖出了金子,附近的宋人、契丹人都想進山淘金分一杯羹,結果與谷中的居民發生了激烈的沖突。三方爭吵數次,但谷中居民始終不肯讓外人進去,后來有一晚,不知什么人帶頭強行沖進山谷,大肆屠殺谷中居民。據說第二日,在峽谷中,男女老少成片的尸體倒在地上,河水和泥土都被鮮血染紅了。”
“這也太殘忍了,是何人所為?”
“不知道,山南的漢人說是契丹人干的,山北的契丹人又反過來指責漢人,官府派人去查過,可什么都沒查出來。本來山谷中的這些人就不為世人所容,既然連官府都找不到兇手,此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山谷裏就沒有一個幸存者嗎?”
“有的,有幾十個男童幸存下來。”
“全部都是男童?”
“正是,只有男童,年齡從嬰兒到七八歲的都有,有村民看見,他們第二天一大早被幾個江湖人帶走了。”
“江湖人?”趙熠思索著,手指一下一下敲擊桌面。
“而且,所謂山谷中有金礦,根本就是謠言。后來村民們進山找過,根本連一粒金砂的影子都沒有。”
“這是圈套?”
唐獻點頭,用手在桌板上比劃幾個數字:“王爺,屬下這些日子反覆思考,忽然有個想法。張汝成今年三十六歲,龐冰三十四歲,秦廣財三十二歲,三十年前都是孩童,所以他們會不會就是屠殺中幸存下來的人呢?”
趙熠臉上浮現凝重的神色,由唐獻啟發,他的腦中構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有可能,那些男童并非消失了,而是被人領走并且培養成了遼國間諜。他們成年后,又扮成宋人進入宋地從事刺事工作。他們遍布全國各地,遍布各行各業,并且暗中不斷在當地擴大勢力……”
想得越深,趙熠越感覺到不寒而栗。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陰謀,布局者極為耐心埋下了一顆跨越三十載的種子,在不知不覺中,暗黑的觸角已經扎根在大宋廣闊的疆域,罪惡的果實在這片土地上迎來了狂歡。
“這背后的組織,你查出來了嗎?”趙熠問道。
“沒有,完全不可考。但是,無風山裏還有件怪事。”
“哦?”
“無風山因為那樁屠村慘案一直被周邊村民視為禁地,早已荒無人煙,宋遼兩地官府也懶得管理,慢慢地就成了兩不管地帶。大約三年前,那片山谷忽然被一個姓木的外地富豪買了下來,并建了一座極大的莊園。這莊園神秘的很,誰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營生的。”
“這個木老板什么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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