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總長又看了葉淮一眼，葉淮低垂著眼，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軍盟將以‘背叛帝國、勾結獸族惡意殘害同袍’的罪名對葉澤進行公審。 ”
“等一下。”
一個威嚴的聲音打斷，是五軍團的老元帥，玄暨。“重新回放一下最后那段畫面。”
“玄暨元帥？”老總長訝異。玄暨年紀最長，五軍團下一任元帥決選在即，這位老元帥說要把未來交給下一代人決定，這兩年已經很少插手重要軍務、公開發言了，這會兒卻突然出聲。
“總長。”玄暨說：“回放一下。”
“停住，就是這裏。”
畫面中，葉澤側站著，垂放的手迅速摸上自己的腹部，手上光團消失，人僵了一下。
“我懷疑，葉澤這裏打算自殺。”玄暨目光灼灼，“這裏，他的蟲晶也閃爍出綠光，就是這幾個小點，但他側立，這個角度閃爍的光與正好他手上的光團重迭了，所以非常不明顯。”
玄暨指著葉澤摸自己腹部的手，“他在自殺的前一刻發現了讓他震驚的事，臨時后悔了。”
眾人倒抽一口氣。
莫非是發現懷孕？但葉澤并沒有孩子。
......不過他在邊緣星系瀕死，幾個月后才被救回主星，只從時間點判斷，當中確實有可能生蛋。
一名長老發言：“但這并不改變他屠戮軍團的事實。”
玄暨搖頭：“如果葉澤當時打算自殺，那么‘背叛帝國、勾結獸族惡意殘害同袍’的理由未必成立，他可能因為某種理由，必須毀掉當時的所有蟲晶，包括自己的。”
“什么理由？”
“不知道。這僅是我的推論。”玄暨看向老總長：“我認為，公審過于草率，應該詳細研議。”
凌羽說：“我對玄暨元帥的觀點持保留看法。但公審的決議過于倉促，我同意延后再議。”
“呵。”第三軍團長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他蟲晶受損，長年處于疲倦狀態，活像個二十年沒見過陽光的宅蟲，渾身透出一股發霉的味道，此時他揉了揉黑眼圈附和：“我同意。第三軍團的管轄區內，有一伙星盜組織經常在貧瘠荒涼的邊緣星系神出鬼沒，也常打劫地下拍賣場，動作像在找人。若是與葉澤有關，說不定......在找當年的孩子呢。”
葉淮沒有開口，他身分敏感，這種場合通常都不表態，沒想到找的暗樁與托兒沒怎么派上用場，玄暨先站出來了。
他看著葉澤摸著腹部的手，說不上心裏是什么感覺。
葉澤居然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玄暨結束了暫停的畫面，葉澤動了，轉身的瞬間，葉淮與這位蟲族史上最年輕的軍團長遙遙對上了眼。隔了三十年的時空，即使是這么模糊的畫面，他依稀看見了那眼神裏的哀慟與絕決。
他一直不知道葉澤是為了什么活著。
“我棄權表決。”
葉淮說完，站起身轉頭就離開。
會議室外，因昏迷被送出會議室的毛恕已經清醒了，他正急匆匆趕回來想進去，正好撞上從裏頭出來的葉淮。
“呵呵，元帥，他殺了我雌父。”毛恕獰笑：“公祭結束我被帶過去同雌父的‘長官’問好，這位長官還對我笑呢，你說，他是怎么做到還能對我笑的？”
“我也想知道，”葉淮斂眼，“他是怎么笑得出來的。”
說罷徑自走了。
他一出軍部就直接回了家。
中央區的核心地帶，櫛比鱗次的高樓幾乎遮蔽了天際線，飛梭快艇流動不息，一幢白色小別墅靜立在這片喧囂繁華中，與周圍格格不入。
【驗證通過。】
“元帥，您回來了。”
別墅外，二十四小時值安的巡察隊員紛紛向葉淮問好。“元帥好。”
“報告元帥，”一名巡察隊員鞠躬道：“巡察隊發現床板不明原因碎裂，已經為您清掃完畢，更換了新的床鋪。”
“我知道了。”葉淮習以為常地點頭，穿過巡察隊回家。
這是葉澤的房子，直到現在，每天都必須經過兩次軍方安檢。
葉淮走進玄關，拍了一下門廊上的播放屏。
一只頭發半白的漂亮雌蟲出現在屏幕上，笑得眉眼溫柔。
“歡迎回家，我的小蟲崽。”
葉澤總是笑得很溫柔，總是穿著氣質的亞麻長袖，抱著他的手臂細瘦但十分有力，長袖底下，手臂上爬滿了無數道刀割出來的恐怖疤痕。
葉淮淡淡看了他一眼，打開客廳的落地窗，夾帶著草木清香的暖風迎面吹了過來。
他搬了張躺椅到庭院的古木梧桐樹下，閉上眼睛，播放終端裏剪輯的錄音。
“你的臉真可愛。”
醇厚沙啞的嗓音相當悅耳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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