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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 4）

印象裏，哪一年她差點死在機場高速上，都沒從周圍的人身上看到過這副模樣，他們的擔(dān)心不過是她真死了演出合同怎么辦，商務(wù)合作怎么辦，還有人擔(dān)心她人活著腿斷了，那落在她身上的愿望換誰來實現(xiàn)……

她的生活裏似乎從沒有過這么直白強烈的人情味。

紀硯清的心情向俯沖的過山車一樣，突然跌入谷底，僅剩臉和喉嚨裏那絲不太明顯的溫和：“你去忙，我不著急。”

老板娘連聲道謝，牽著小女孩兒去了后面。

紀硯清繃著臉照貓畫虎，又挑了幾套掛在一起，等老板忙完了過來結(jié)賬。

這一等就是快一個小時，紀硯清本就不豐富的耐心徹底耗盡，準備走人。

就在這時，小女孩兒的聲音再次從門后傳出來。

語言依舊是紀硯清完全陌生的，但語氣裏滿溢的喜悅世界通用，像死寂深谷裏透進來的一聲清脆鳥鳴，能讓人沈重的靈魂都為之一振。

紀硯清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走到那扇虛掩著的門前，伸手推開，然后猝不及防看到倒生的小牛犢成功脫離母牛產(chǎn)道，生命自此，顫顫巍巍地開始。

小女孩兒高興得手舞足蹈，她身上天生熱情奔放的性格，讓她忘記了紀硯清不過是位過客的事實，滿心喜悅地把她拉到牛棚下介紹她的小牛犢。

紀硯清低頭看著，一語不發(fā)。零下二十多度的天，小牛犢被人敦促著從睜眼到站立的過程全都像是在重覆某些熟悉又千差萬別的畫面。

紀硯清緊抿著唇，還沒有從腦海裏找到對應(yīng)的線索，就已經(jīng)感到了撲面而來的窒息。

她條件反射往后退。

下一刻，左腳底驟然發(fā)軟，像是踩進了……牛糞裏……

這魯莽且極具沖擊力的一幕讓紀硯清的思緒徹底宕機，什么都想不起來，她空白地站著，臉上維持著仿佛天崩地裂的表情。

老板娘忙完一看，人也呆了。

紀硯清喜歡穿淺色，衣服基本都是千挑萬選的高級貨，把她的“城裏人”形象打造得非常深刻，還是那種在衛(wèi)生方面喜歡吹毛求疵的“城裏人”，自己女兒害她在自家牛棚裏踩到牛糞這種打擊，對她來說堪比晴天霹靂。

不大的牛棚裏，兩個大人持續(xù)石化。

只有天真不減的小女孩兒蹦跳著從小牛犢身邊跑到紀硯清跟前，神情開朗。

“阿姐，牛糞是福氣，不臟的。”小女孩兒仰頭看著紀硯清說。

她的普通話不太標準，但聲音清脆干凈，極具緩解氣氛之效。

紀硯清機械地點點頭，朝她伸出右手說：“扶阿姐一把。”

小女孩兒立刻伸手。

紀硯清把手搭上去，倔強地抬頭看著前方，深吸一口氣，然后一鼓作氣往上提腳。

成功拔出來那秒，她甚至聽到了形象生動的氣泡音，將她強行閉塞的聽覺瞬間拉滿。

紀硯清低下頭，笑著對小女孩兒說：“謝謝。”

實際恨不得提刀把腳剁了……

后來，終于反應(yīng)過來的老板娘又是給紀硯清找紙擦鞋，又是到處打折，仍然不放心地說：“我?guī)湍惆研戳税桑芸斓摹！?

已經(jīng)從刺激中回神的紀硯清付完款說：“不用了，方便的話，幫我把這些衣服送到鎮(zhèn)口的客棧就行。”

老板娘：“藏冬？”

紀硯清：“嗯，給廚房的劉姐。”

老板娘點點頭，閑聊著說：“翟老板在你之前剛來過。”

紀硯清漫不經(jīng)心：“是嗎？”

“是啊。”小女孩兒接話，“忍冬阿姐來給孫奶奶買冬衣。”

紀硯清本身很不想聊和那位老板有關(guān)的話題，但出于禮貌和小女孩兒巴巴想要交談的註視，她耐著性子說：“孫奶奶是誰？”

小女孩兒：“住得很遠很遠的一個奶奶，家裏只有一個在城裏上大學(xué)的孫女，很可憐，忍冬阿姐就經(jīng)常騎馬給她們送東西，照顧她們。”

呦。

真真當代活雷鋒呢。

紀硯清把錢包裝進口袋，笑得溫柔又友善：“你忍冬阿姐為什么要照顧她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