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兩個慢慢地散步，宮女們都離了一段時間，但是，還是能聽到她們說話的聲音，婉兒、如意、如心這幾位自小就跟在她們身邊的侍女們都膽戰心驚地聽著，雖然她們的語氣和討論桂花糕好不好吃一樣正常。

柳芷月輕輕一笑，說道，“那真的是妹妹的榮幸，如果不是給姐姐這么一個深刻的印象，妹妹也沒有機會服侍皇上。”也不會毀了她的一生，柳芷月咽下最想說的一句話。

“芷月能這么想就最好不過。”

“姐姐一向很照顧妹妹，估計家里的妹妹會很羨慕絮兒，雖然絮兒在家里受到了不平等待遇，不過她得到姐姐全心全意的愛護。”柳芷月笑容里有點空洞，似乎這樣的笑容只是一種習慣，一種硬性的習慣。

倒是柳芷雪，她的笑容就溫和和人性很多，眉目都帶著真誠的笑容，看不出一絲的虛假。秋風掃過一層落葉，紛紛起舞，像是誰人的生命在空中飛舞著，枯萎中走到盡頭，撲面一陣蒼涼之感。

柳芷月定定地看著那陣飄過的落葉，飄飄灑灑的，眼眸中有一股漩渦在轉動著，閃著不知名的東西。

柳芷雪見她停下腳步，她也停了下來，順著她的眼光望去，姐妹倆靜了一會兒，柳芷雪才說道，“芷月在看什么？”

“落葉歸根，英紅入土又一春。秋風瑟瑟，誰人無言奈何天。從別后，太匆匆，晚風急，人憔悴，滿懷心事訴于誰，恨水水長，自回頭，命已休。”柳芷月悠悠地吟了一首小令，眼圈中似乎含了過多的不舍和痛苦，像是要割舍什么似的，又像是感嘆著她此時的心情，凄苦無比，“姐姐，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當年答應父親入宮，如果不進宮，今天的芷月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而不是如履薄冰，為了別人的人生埋葬了我所有情緒的妃嬪。”

柳芷雪扶著她的手微微動了動，修長的睫毛閃了閃，眼眸中出現了一絲不可思議的感覺，她笑道，“芷月，姐妹一場，真真假假已經分不清，不過今天這一席話，倒是你對姐姐說過最誠實的話。”

柳芷月的神情有點古怪和詭異，但是，很快就掩飾過去，她對著柳芷雪笑道，“姐姐，你覺得一生都以虛假面具活著的人，什么時候才會說真話？”

柳芷雪依舊笑如春風，仰著頭望著有點陰沉的天，笑道，“撕破臉的時候？”

情分這東西，面子上裝一裝就可以了，太過于認真就顯得可笑。

柳芷月搖搖頭，也抬起頭，天可真的陰沉得很，這樣的天，還真的很襯她的心情，若是下點蒙蒙細雨就更好。

“錯，俗話說的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姐姐，你不這樣認為么？”她看著柳芷雪的眼光似乎蒙上一層迷離的笑，問話也問得十分詭異，這樣的柳芷月對于柳芷雪來說，非常陌生，

是她猜不透的。

人之將死？柳芷月在說她嗎？柳芷雪心底冷笑，這是不可能的，這個世界上能取她的命的人只有軒轅澈，就連太后也沒有資格處死她。

“我們姐妹都會長命百歲的，姐姐還等著看小皇子的模樣，月兒，走了這么久，你也乏了，姐姐扶你回去休息。”柳芷雪道。

“姐姐，我們上去看看，上面可以看到御花園的景色。”柳芷月指著明月殿最高的一層臺階，站在上頭，可以看到皇宮中最大的御花園的景致，在春天的時候，是一個觀景的好地方。柳芷雪看看她的肚子，有點遲疑。

柳芷月似乎看出柳芷雪的遲疑，笑得親昵極了，他笑道，“姐姐就依了芷月這一回吧。”

柳芷雪擰眉，還來不及多想，柳芷月率先上了臺階，柳芷雪因為一直扶著她的原因，也隨之跟上，柳芷月回頭，對著宮女命令道，“本宮想要和皇后娘娘說些貼心話，你們站在下面等就好。”

如意如心相視一眼，停住了腳步，婉兒見柳芷雪點點頭，也停住了腳步，姐妹倆一步一步上了臺階。

“姐姐，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很嫉妒你，雖然是姐妹，你的身份依然是最尊貴的，你娘是郡主，所以在家里，你的身份地位都比我們高，妹妹們見到你，都要行禮問安。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很討厭，你貌美如花，絕代風華，蓋過所有妹妹的風采，誰都知道柳家大小姐是軒轅第一美女，又是軒轅第一才女。娘每一次都以你為目標來鞭策我們，逼著我們向你學習，你學琴，我們也學琴，你練舞，我們也練舞，可不管我們多么努力，大家看得到的只有你。外人一提到柳家的女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柳芷雪。我所有的妹妹，都是為了襯托你這朵紅花而存在，我痛恨這樣的不公平。本來以為你進宮了，我們就能喘一口氣，可誰想到，我也進宮了，或許我這輩子都脫離不了你的陰影。你做什么都比我強，比我理智。甚至是感情，你也比我灑脫，你和南舒文，我和衛明寒，我們兩對最初私定終身的情人，最終都被政治活活地犧牲，我痛不欲生，而你，卻活得風生水起。姐姐，你說，人和人為什么就這么的不同，是因為我過于多情，還是因為你本就無情。”

柳芷雪笑道，“能被妹妹你這么稱贊，對姐姐來說，也是一種榮幸。芷月，任何人都是不同的，每一個的命運也可以改變的。你就說絮兒吧，以前的絮兒，美麗纖弱，我進宮的時候就在想，或許她一生就這樣，能找到一個好歸宿對她而言已經是最幸福的一件事，本來我想著，等我能控制一切的時候，我就給她找一個好的歸宿，讓她幸福一生。可你看看現在的絮兒，活得如魚得水，在宮外，可以把一位賢王變成笑柄，可以自己經

營生意，開妓院、開酒樓。在宮里，照樣能隨遇而安，斂去鋒芒，小心翼翼地在夾縫中求存，她知道自己對衛明寒和軒轅霄的意義。所以，為了讓你們早點發現她沒有利用價值，她故意接近軒轅霄，疏離衛明寒。不僅如此，她還得到皇上的注目，也是唯一一個進入清蓮殿無需通報的人。若是以前的絮兒，你想象得出來嗎？恐怕進宮離了我的保護就會被生吞活剝。現在的她，就算沒有我在她身邊，同樣能活得風生水起。人的命運都是靠自己創造的，你怪別人的時候，你就沒有責任嗎？當初入宮，如果你稍微反抗一點，那么進宮的就是芷眉，而你什么都沒有做，既然選擇了不做，你就沒有資格后悔，人不能同時踏進兩條河流。”

停下腳步來，她們已經走到臺階中間，柳芷月的神情因為柳芷雪的話而有一點的苦澀，同時也有一絲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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