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她殺了一個人嗎？

少女不解。

其實故事很簡單。

少女是清水家的大小姐，是備受期待下誕生的。那個時候家裏沒有一個人害怕她，反而因為她可愛總是對她笑臉相迎，而她的父親母親也沒像現在這樣把她安置在一處不管她死活。

但她很獨特，她很少有情緒和表情，除了嬰兒時期還會有生理反應的哭，再大一點不哭不笑，還喜歡盯著別人發呆，小時候還看不出來，只覺得她木木的，遲鈍的。

再長大一點，大家有些意識到她的不對勁，她不會因為父親送的小狗淹死而哭，也不會因為母親做的新衣服而笑，這最簡單的兩個情緒都沒有，更別說其他的了。

所以那段時間清水家上上下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直到后來小少爺出生……這裏說的小少爺并不是剛剛那個小孩，而是只比少女小三歲的清水家第一個男孩。

有了少女這個一個先例，大家一開始都很擔憂，生怕小少爺也是如此，特別是這家的女主人，生了小少爺后就患得患失，差點失了心智。

所幸令人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小少爺很正常，嬰兒時期會因為喝不到奶而嚎啕大哭，會因為父親的扎胡子咯咯笑，再大一點開始皮了，扯人頭發、捉弄家仆、想摸魚想爬樹……會哭會笑會生氣，至此大家終于松了口氣并任由他鬧騰。

至于那個長女呢？

依舊和往常沒區別……不，說是變得更怪異了也不為過。有了小少爺后，大家對她的關註少了很多，自然也沒人在意少女在想什么，只是有時候看著她一直盯著自己看，心裏會一陣發毛。甚至有時還會見她一臉平靜地握著動物的尸體思考……

這樣，越來越少的人愿意主動和她說話，除了小少爺。

小少爺雖然很皮，但很喜歡自己的父親母親還有姐姐，出門回來肯定會給姐姐帶一朵花。

仿佛少女失去的感情能力全給了小少爺，小少爺總會對少女笑臉相迎。長大點后，小少爺漸漸明白自己的姐姐有些感情障礙，便花很多時間去教她辨認感情。所以清水家總有一個怪異的場景，面無表情的長女聽著滿臉笑意的長子講笑話。

還算溫馨，不是么？

然而這一切都在小少爺十二歲那年變了。

小少爺得了一種病，身體開始萎縮，發病的時候全身的骨頭都會疼，以前那個陽光的小少年消失了，他依然會笑，會笑著對大家說沒事，但發病時會狂躁會陰郁。

不過大家不怕他，只是覺得他可憐，為他難過。

除了少女。

每次少女都疑惑大家為什么要哭，特別是她的父母，每次探望完自己的弟弟轉頭就會躲在屋子裏抹淚。

難道這是生病時的必要環節嗎？

少女不明白。

她一點都不想哭，只是郁悶小少爺不能再和她分享新鮮事了。

介于小少爺曾經送過她花，她也不介意每天送一朵鮮花給他。

就這樣過了一年。

小少爺的情況非但沒變好，反而轉而直下，發病的次數越來越多，間隔時間也逐漸縮短，整天都出于痛苦之中。

少女很少在小少爺痛苦的時候去，她有點不耐心看別人全身冒汗地在地上打滾，咬著牙齒面目猙獰的表情很丑。

這天也是，等小少爺發完病后，她才帶著一朵花去找他。只是一進門就看到她的弟弟脖子滲血，而造成這一切的是他自己。

一把沾血的刀倒在一旁，小少爺捂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痛苦讓他面目猙獰。

少女見狀皺起眉頭。

小少爺自嘲一笑：“呵……你是想阻止我的嗎？”

少女疑惑：“為什么要阻止你？”

聽到這句話，小少爺不由得驚訝，連脖子上的傷感覺都沒那么痛了。

“對了，我忘了姐姐大人和常人不同。”像是想清了原因，小少爺低低笑了笑，結果扯到傷口讓他痛得倒在地上。

少女走了過去，如平常一般想將花放在一貫的位置上，結果發現那個地方現在滴滿了血液，少女頓了頓，還是將花放了上去。

放上去的桃花如同有生命一般，在那攤血液裏愈發的紅。

少女轉頭看向小少爺，這才詢問起原因。

“你為什么要傷自己？不痛嗎？”

“痛。”小少爺回答地很快，“但這個該死的病更痛，每一天每一天的折磨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才會得這種病！？我敬愛的父母，關心下人，從不殺生，幫助他人……我哪一件事做錯了！？”小少爺情緒逐漸激動，使得脖子上的傷口愈發大，鮮血汩汩。

“為什么！為什么像你這樣的怪物能活得好好地？！”他狠狠地掃掉那朵帶血的桃花，此時的他哪有以前那如沐春風的笑容，滿臉都是戾氣和憎惡，仿佛憎惡著世界，憎惡著那朵桃花，更憎惡著……他面前的這位少女。

“為什么得病的不是你？！為什么！？”

“……”

小少爺情緒激動無比，說著最狠毒的話，但少女對此卻依然沒有什么感情，甚至思考著對方為什么要生氣，雖然她很想問‘為什么要這么生氣’，但上一次就是在父親大人生氣的時候問出口以至于讓對方更生氣。所以她想了想，換了句話。

“對不起。”

她雖不明白為什么她弟弟會‘因為生病的是自己不是他人而生氣’，但她知道‘對不起’這幾個字能讓憤怒的人消氣。

果不其然，小少爺聽完之后連憤怒的表情都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直接僵硬在原地，許久才滾動喉嚨，滿臉愧疚地說：“對不起……我不應該這么說姐姐大人的。”

說完，整個人蜷縮在地上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