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局勢突然扭轉(zhuǎn)，李凌一個被彈劾的小官竟反過頭來欲對付御史臺和總憲大人，隨同而來的諸多御史終于是按捺不住了。僉都御史朱冉更是察覺到江和無法開口時，當(dāng)即正色道：“李大人，你這番話言過其實，太過悚然聽聞了吧？

“不錯，我等御史之前彈劾于你確實失之糙切，但我御史臺素來就有風(fēng)聞奏事之權(quán)，陛下是絕不會因一事所告不實而怪罪于總憲大人的！”

這朱冉不愧是御史臺中名列前茅的人物，一下就抓住了問題關(guān)鍵，直接繞過與李凌的爭辯，卻把問題拋給了皇帝。他的意思已經(jīng)很清楚了，風(fēng)聞奏事本就是朝廷規(guī)矩，自太祖太宗時便已有之，現(xiàn)在皇帝若因此一事就要怪罪，那就是因言廢事，因言廢政，那就要惹來天下物議了。

皇帝果然在聞言后神色一緊，就是王晗也略略簇起了眉頭來，事情稍有些棘手了。可還沒等他們說什么話呢，李凌已經(jīng)當(dāng)面懟了過去：“這位大人所言才是言過其實！御史臺雖自來就有風(fēng)聞奏事之權(quán)，但太祖太宗朝時卻從未授予你等捉拿官員之權(quán)，更別提對官員用刑了！

“可今日，你們卻因為一些御史彈劾就把我等戶部官員盡數(shù)捉拿，試問這將置滿朝官員于何地，置朝廷法度于何地？陛下，臣之前已幾次言說我從未有過犯法之舉，所言所行皆在法度之內(nèi)，可他們卻總是不聽，還因臣不肯招認(rèn)他們所強加于我身的罪名就施以嚴(yán)刑，意圖屈打成招，如此顛倒黑白，實在叫人難以心服，一旦傳將出去，更是大損我朝廷威名。

“陛下，臣實在不敢想象，在我之前還有多少本是無辜的官員因為被他們威脅恐嚇，被他們用種種酷刑加身而不得不承認(rèn)子虛烏有的罪過，還望陛下還天下臣民一個公道，杜絕此等打著正義旗號而行違法亂紀(jì)之舉！”

這一字字，一句句，配合著李凌那滿臉悲憤的表情，那滿身的傷痕血水，當(dāng)真是字字如刀，句句如劍，全都刺劈在江和的身上，讓他的臉色已白得不見半點血色，嘴巴張合間，又說不出半句為自己辯駁的話來。

這一幕卻把那些熟悉江和為人的同僚們都給看呆住了。他們可是很清楚江總憲平日里素以能言善辯著稱的，往往其他人與之辯論，沒幾句間，就會被其氣勢所壓，從而迅速敗北，認(rèn)罪伏法?？山袢?，卻整個倒了過來，他反倒是詞窮了，而且連帶著讓其他御史也一時難以張口。

不過轉(zhuǎn)念間，大家又都明白了其中原委。以往江文英所以能做到辯無不勝，不是因為他的辯才真強過所有人，只在于他自詡站在正義的一邊，氣勢上天然就要強過對方。但今日，隨著事情的突然翻轉(zhuǎn)，他明顯就成了錯誤的一方，以其為人，自然是做不出顛倒黑白的狡辯之舉來的。

一直只作冷眼旁觀的陸縝撫須一笑，有些東西之前只是猜想，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可以確定了，恐怕這一回的戶部彈劾之事本身就暗藏玄機，甚至就是沖著江和，乃至整個御史臺而來！

果然，這時王晗再度登場：“陛下，臣以為李凌所言倒也有幾分道理。御史臺此番行徑本身已有越權(quán)之嫌疑，這次更是因此讓朝廷顏面盡失，實在難保他日不會重蹈覆轍。所以臣以為，該當(dāng)重新審視御史臺之職權(quán)，不能讓其失了管控，而在今后做出更有損朝廷之事。”

皇帝依舊是那副平淡的模樣，讓人瞧不出任何喜怒來，只在沉吟后看了眼江和：“江卿，你以為呢？”

“臣……臣這次確實誤信人言，致使在急切間做錯了事，愿意承擔(dān)罪責(zé)，只求陛下嚴(yán)懲！”江和當(dāng)即跪下，拜倒，一副不愿為自己辯解，只聽皇帝法辦的表現(xiàn)。

這卻把御史臺其他人給嚇得不輕，紛紛跪地，跟皇帝求起情來：“陛下，江總憲也只是一時糊涂，這才被人利用，還望陛下開恩。”

“陛下，江總憲素來行事公正嚴(yán)明，這次雖有走眼，卻也是被人蒙騙所致，還望陛下念在他多年來勤懇辦差，網(wǎng)開一面?！?

就是永王，在略作沉吟后，也跟著上前一步：“父皇，兒臣也以為此事錯不在江總憲，怕是其中存在了什么誤會……”

眼見滿殿臣子紛紛為江和求情，李凌也不好再繼續(xù)針對了，只能跟著道：“江總憲自然是公正的，但臣還是覺著此事該當(dāng)深究，至少要查明到底何人給眾御史如此說法，還有御史臺有否越權(quán)……”

“李凌你如此言說，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是要借此堵塞言路嗎？”終于，禮部尚書樊梅生再按捺不住，突然大聲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