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倫斯走過那條通往議事大廳的長廊。
皮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在細長又高遠的空間裏啪啪作響。這聲音讓泰倫斯有點煩，心臟都跳得不規(guī)律。
他雖然和蘭瑟說估計不會有什么事，其實心裏并不這么想。
女王昨日動身前往懷特湖別墅并非是去度假，而是約了教會的人在那裏商談——如今關(guān)于在沙寧派爾傳教的事情還沒有定論，女王當然不愿意在王宮接待他們——能讓女王放下這件事回來召喚他，泰倫斯總覺得簡單不了。
他這樣想著，已經(jīng)一路走到盡頭，會議廳的大門被人推開，裏面空空曠曠的，除了王座上的女王外再沒有一個人。
白珍珠女王眉間有些陰郁，見到泰倫斯來了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伸出手示意他走上來。
泰倫斯在原地定了定，踏上了臺階。
“日安，尊貴的女王陛下。”
他彎腰行禮，少年柔韌的腰身拉出蘊含著力量的弧度。白珍珠女王拉著他的手讓他走近幾步，笑道：“今天就不要這樣拘謹了，直接叫我姑姑吧。”
泰倫斯暗暗掃過象征著帝國最高權(quán)威的議事大廳，不知道在這樣的地方召見他還能怎么不算拘謹，但表面上微笑著從善如流，換了稱呼。
女王拍了拍泰倫斯的手，她看上去是真的疲乏，眼下已經(jīng)有了一圈青色的痕跡，眼角的紋路都顯得更重了一些。
這些天女王一直和教會那群表面虔誠奉神實際上心裏烏糟一片的老家伙周旋，她有求于人，有氣也只能自己咽下去，就覺得分外辛苦。
泰倫斯看著女王的樣子，那么一點血緣上的親情好像也往上冒了冒。他沒來得及坐上王位，為國為民的心力交瘁在女王依靠著椅背的側(cè)臉上似乎看出了一點影子。
作為菲蕾德翠卡·沙寧派爾，她不算是個好的親人，甚至不算是個好女人，但是作為白珍珠女王，她顯然有足夠的擔當。
這個女人在陰謀詭計和生死拼搏中長大，又一步一步成為整個帝國的掌權(quán)者，泰倫斯一直覺得大約自己重生幾回，也不見得能有她那樣拿得起的智慧和放得下的狠戾。這種東西大概還是天生的更顯厲害，后天努力得來的再怎么也差一點。
女王嘆息了一聲，似乎一直在想著該怎么說，最后終于開口：“我和你說這些，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
“您請說。”
泰倫斯點了點頭說道。他受召而來，就是真的有不明白的地方，也是要明白的，不止要明白——女王這樣的態(tài)度恐怕還要他做些事情。
“你應(yīng)該也知道一點消息，我最近正在和教會的人接觸。阿班特最近蠢蠢欲動，眼看又是一場戰(zhàn)爭要打起來。當年那場戰(zhàn)爭因為有光明教會的周旋，沙寧派爾損失慘重……”女王說著看了看泰倫斯，笑道，“你那時候還沒出生呢，我對當時的慘狀至今還記在心中。”
“那您更不該和教會有所聯(lián)系，他們從不安好心，以前是我們的敵人，日后也必然為禍帝國。我們沒必要仰仗他人的鼻息。”
泰倫斯說這話，既是出于對光明教會的了解也是依據(jù)上輩子的經(jīng)驗，一旦教會的影子覆上帝國的疆土，平靜和安樂就會迅速消失殆盡，這不是來自于外界的戰(zhàn)爭，而是出自內(nèi)部信仰的分化。泰倫斯覺得后者更加麻煩和危險。
女王聽完泰倫斯的話，摸了摸他的頭發(fā)，鳴鳥早就熟悉這個氣息，在泰倫斯的頭上往后退了退，避免自己遭受襲擊，那根翎毛也跟著動作晃了晃，襯著泰倫斯的臉顯出一種天真的無辜來。
女王的心情似乎轉(zhuǎn)好了一點，露出一絲真正的笑容，但又轉(zhuǎn)瞬即逝：“你還太小了，泰倫斯。等你有一天真的坐上這個位置，你就會明白有些事情你不想做，卻又非做不可。”
“就比如教會。”女王低聲說道，她本來沒想和泰倫斯說得太多，可是現(xiàn)在話到嘴邊，又覺得多說幾句也很好。“我當然知道他們野心大得很，這一回霍蘭德主教竟還妄想讓帝國承認他們的征兵許可，哼！……他們這樣有恃無恐是為什么？因為他們手裏有讓我不得不妥協(xié)的砝碼。你覺得過去他們是我們的敵人，也覺得他們以后肯定會得寸進尺更加貪婪，但是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老帕西諾日益咄咄逼人、虎視眈眈，帝國的法師人才日漸雕零，到時候和阿班特的戰(zhàn)爭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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