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白水鎮在逐步恢覆生機，梅芷月卻病倒了。

她這一病倒，保寧堂歡快的氣氛消失殆盡，又成了先前死氣沈沈的樣子。

章程幫梅芷月診斷完，吩咐李青若去煎藥，回首望去時，見聞人衍守在榻邊，滿臉郁色，不由嘆息道：“梅姑娘這些天一直跟著我和青若在癘所來回，雖面上覆著面紗，也在服用在下調配的湯藥，但梅小姐身子嬌弱，總歸擋不住來勢洶洶的病情。孟兄，你放心，在下定會竭盡所能，救治梅姑娘?！?

聞人衍心思都在梅芷月身上，聽到章程的話，只點點頭，沒多做回應。

眼睜睜看著梅芷月昏倒在眼前的那一刻，聞人衍才陡然發覺，自己竟會這般著急，這么擔憂?；厥走^往十九年人生中，沒來沒有那一刻如今日這般，心臟處似被人狠狠揪著，令他喘不過氣。

梅芷月躺在榻上，臉是那么白，沒有一絲血色，聞人衍恨不得得病的是他自己。

梅芷月對他有意無意，似乎也變得不那么重要了。

聞人衍在這一刻確定了自己的心，他喜歡芷月，不想見她受傷生病，他想對她好，想看她笑，想聽她甜甜的喚自己阿衍。

章程嘆了聲氣，背著藥箱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門。門剛合上，那頭李青若就端著藥走了過來，剛煎好的藥燙得厲害，她捏了捏耳朵，一抬頭就迎面撞好了章程。

李青若攔住他，下顎點點梅芷月睡得寢室：“芷月姑娘有沒有醒？”

章程搖搖頭，滿臉憂色：“沒有，你好好照顧梅姑娘，畢竟人姑娘是為了我們才染上病的。”

見他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李青若狠狠往他肩上拍了一掌，橫眉冷豎：“做什么這個表情，芷月姑娘又沒什么事情，別跟家裏死了人一樣，看著晦氣?！?

章程兩手一攤，無奈道：“我難不成還得笑嗎？梅姑娘是因為我們白水鎮才病倒了?！?

“誰說讓你笑了?！崩钋嗳粢а狼旋X，又伸手往章程胳膊上擰了一下：“我難道不知道芷月姑娘是因為我們才染病的嗎？我是讓你別露出一副霉樣，芷月姑娘又不是好不了了，她最多趟個兩三天，喝下幾副藥就活蹦亂跳了。你倒好，拉著一張臉，好像芷月姑娘得了什么大病無法醫治一樣?！?

章程捂著被擰的酸疼的手臂，委屈道：“我還不是因為過意不去。”

李青若橫他一眼：“你沒看到人家孟公子急成什么樣了，你表情再一拉，不是雪上加霜?！?

章程揮揮手：“知道了，你快去送藥，仔細藥涼了?！?

經章程一提醒，李青若才想起這件大事，不再和他廢話，端著藥進了屋。

屋內靜悄悄的，李青若虛掩上門，幾步走到聞人衍身邊，彎腰說道：“孟公子，你先去休息一下，這兒由我來照顧?！?

聞人衍側目睨了她一眼，從她手裏接過藥碗：“我來。”

他一開口，原本清洌的嗓音變得低沈沙啞。

李青若頓了頓：“孟公子，你已經在這守了一個時辰了?！?

聞人衍冷眼瞥她一眼，薄唇微抿，眸光幽深，眉目冷峻。

李青若一怔，不再堅持，轉身出了屋子。

房門再次合上。

聞人衍擱下藥碗，大掌撫上梅芷月烏黑的發絲，輕輕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月兒，聽得見我說話嗎？”

睫羽微微顫了顫，梅芷月緩緩睜開眼睛，原本閃亮亮的眸子沒有了往日的光彩，她的腦海有些混沌，靈臺也不覆清明，人倦倦的，只想睡下去，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見她睜開眼睛，聞人衍赤紅雙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修長的手掌從發絲處劃落，撫上她蒼白的臉頰：“月兒，都怪我不好，我不該讓你跟去癘所?！?

梅芷月努力彎起嘴角：“阿衍，我沒事。你看，癘所中嚴重的病患，吃了幾天藥不也好了，我吃了藥就會好的?！?

“可我擔心?！?

聞人衍語氣沈沈，他明知道梅芷月吃了藥就會好，但依舊心疼，任舊自責。

“阿衍，我父親可是名動京城的梅慶聞?！闭f起父親，梅芷月一雙眸子恢覆了些光彩：“作為他的女兒，遇上這事，怎能置之不理呢？我雖是女流之輩，也要繼承父親的遺志，雖不能成為救治天下的神醫圣手，也要盡我一份力，這些天我其實很快樂。?！?

“月兒，你做的很棒。”聞人衍俯下身，疼惜的在她額上落下輕柔一吻。

聞人衍的氣息，隨著他的欺近，迎面而來。隨即，梅芷月額上傳來一記酥酥癢癢的觸感。

梅芷月呼吸一滯，楞怔地看著聞人衍。

聞人衍直起腰，眼含笑意凝著她：“我們吃藥了。”

而后，他動作輕柔的扶起梅芷月，側身坐在塌邊，讓她靠著自己。

湯藥已溫，聞人衍舀了一勺餵她喝下，苦澀的藥滑進喉間，吞咽的時候，喉間疼得她劇烈咳起來。

聞人衍一下慌了手腳，慌亂擱下藥碗，湯藥晃動，撒了些許藥水在案面上，他顧不上，騰出手就忙不迭的幫她擦嘴，拍背順氣。

咳意過去，梅芷月軟綿的身體窩在聞人衍懷裏，緩了一陣，才拉了拉聞人衍的衣袖，細若蚊叮道：“阿衍，你先出去吧，這藥我等會兒喝?！?

聞人衍扶了扶她歪斜的身體，幫她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著自己：“當初你在崖下，也是這樣照顧我的，現在換我照顧你，不好嗎？”頓了頓，道：“而且，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我會擔心?！?

梅芷月楞了下，翕了翕唇，又是一陣咳。

聞人衍寬大的手掌撫上她的背，輕輕拍了拍：“你昏倒的時候，我想了許多?！?

梅芷月靠著他，靜靜聽著。

聞人衍說：“遇見你之前，我原先是想直接離開晉州的。但不知為何，在離開的前一天，我突然想來吳縣看看，想看看皇爺爺賞賜下去的宅子，它的主人有沒有好好珍惜。”

“或許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正好遇見陳柏俊，又聽他叫囂著說，誰要是賭馬球贏了他，就把皇爺爺賜給陳家的祖宅借他居住三月?！?

想到那副場景，梅芷月笑了下：“所以，你就和他賭馬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