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進宮以來第二次做噩夢，第一次是因為六皇子意外死于她手中，第二次則是因為鳶鳶為了救她而死。
傾城從來都不知道一個女人因愛生恨會是何其恐怖，看過蘇綺紗那張猙獰的面孔后，她才清楚地知道。
傾城不敢去細想，也不愿去細想，鳶鳶去世后的兩天裏，她一直強撐著。
可是每當夜幕降臨、夜深人靜時，那一幕血腥的畫面卻再一次重現于她的夢中。
四周空寂無人，腥熱的鮮血緩緩流淌，她驚恐地四下躲避，可是那鮮血卻如同長了一雙翅膀，將她緊緊包圍，她低頭望著蔓延的鮮血，它們緩緩從堆積成山的尸骸中溢出，她那鎏金的繡鞋，也正在被它們逐漸彌漫。
“小昭……”
“惜月……”
她的呼喚，輕如鴻毛，脖子似被一雙手緊緊卡住，讓她不得呼吸。
她驚愕地揮動雙手，想要阻擋那鮮血的覆蓋，可是手卻被一陣恐懼禁錮。
“惜月……”
四下無人，她孤獨無助。
尸骸漫天飛舞，鮮血如雨傾灑。
她望著發上膩人的腥紅，心跳加速，她想跑，卻動彈不得，她想哭，卻欲哭無淚。
“惜月，救我。”
她胡亂囈語著，呼喚著心中能救她的人，卻無法逃脫這殘酷的魔窟。
她不敢睜開眼睛，可是一閉上眼，那一切又不斷地在她的眼前重覆。
“璟兒……”
是誰在她耳畔輕輕呼喚？
是誰在溫柔輕撫她的臉頰？
是誰的呼吸如此溫暖？
她想睜開眼眸一看究竟，眼眸卻沈如頑石。
“璟兒，快醒醒。”
傾城努力擺脫那纏繞著她的夢魘，努力甩開那緊握著她的手，用力地睜開緊閉的雙眼，但見眼前一抹明黃格外耀眼。
她微微地眨了眨眼睛，待她看清來者，眼淚不由自主便滑落了下來。
“璟兒，你做噩夢了？”
傾城緊緊地拉著惜月的衣袖放聲大哭，為今夜的恐懼，為了鳶鳶不值的死亡，也為她心中難以排解的無助。
惜月溫柔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緊緊握住她的手，給以她力量，在她耳畔溫柔地說道：“別怕，那只是一個夢，一場噩夢……別哭了……”
傾城將頭靠在他懷中忐忑地說道：“那裏的天好紅……血流成河……腥風血雨，尸骸成山……”
“有我在，別怕！”
傾城抬頭看了他一眼，哽咽著說道：“如果真有那一日，你是否會保我周全？”
惜月疼惜地撫著她的長發嘆道：“當然了，你忘了我們最初相遇那日，我在桃園說過什么嗎？”
她記得，那么深刻動聽的話，她當然記得。
他說，只要你在，我亦保你一世平安。
可是，就因為這句話，她才害怕，害怕他真的會為了她做出無謂的犧牲。
傾城無奈地深深嘆息，惜月眼中的決絕讓她心動，也讓她難過。
“璟兒，為何嘆氣？一點也不像你了。”
傾城淡淡一笑道：“難道你連我嘆氣的權利也要剝奪？”
惜月深深地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說道：“是的，我就是要剝奪你嘆氣、憂郁、無奈的權利，我決不允許我最愛的璟兒臉上，有那樣的表情。我一定要讓你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我要讓你的笑成為蘇陽宮中最美的風景，我要讓你一世無憂、永遠快樂，我要讓你的人生就如那嫣然綻放的桃花一樣明艷動人……”
惜月的話讓她突然笑了：“你是要讓我變成神嗎？”
他的那些話自然是令她高興的，可高興的背后，卻仍是隱藏著深深的憂傷。
就好像他從來不在她面前自稱‘朕’，她也從未將他當成是一個天子，一個帝王。
可他若只是為了她一人才想要這盛世太平，那上千萬的黎民百姓又算什么？
又或許是這樣太過于專情，所以，先皇才會認為他不能治理好國家。
看到她笑著，惜月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氣，他輕輕地將她放回床榻，細心地為她蓋上被子，溫柔地說道：“睡吧，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見他似要離開，傾城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他微微轉身，坐在她床榻邊笑問道：“怎么了？”
“你去哪裏？”
“你不是讓我自己看折子嗎？這些天因為折子沒有經過寧太師的手，所以發生了一些麻煩事，堆起來的折子也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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