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云輕聲問：“你媽去世的事……你爸知道了嗎？”
她昨天和陸抗日告別時, 看他的面色很平和，似乎沒有受影響？
陸衛(wèi)平抿緊嘴唇, 沈默地搖頭。
“你沒有告訴他？”
“以后再說吧……”陸衛(wèi)平躺在枕頭上, 抬起胳膊自己的蓋住眼睛。
他對父親的感情很覆雜。住在軍營時，他一度很討厭父親的管教。后來，又憎惡父親和母親離婚，拋下生病的母親和他。
直到母親去世, 他看了母親的日記, 才明白父親也是為了保全他和母親。
當他和父親都踩在地雷上的時候, 他心裏也是有遺憾的。
以前父子倆好像只有冷冰冰的對話, 現(xiàn)在看著父親眼角的皺紋, 以及兩鬢的白發(fā)，他突然就說不出母親已經(jīng)走了的話。
他不能想象父親突然聽到這個噩耗會怎么樣？就像他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 阮蕓蕓永遠離開自己，會怎么樣？
就讓父親有個念想, 以為母親還在清河市等著他吧。
阮蕓蕓見他不想說下去, 安慰道：“別擔(dān)心, 現(xiàn)在農(nóng)場安全了。爸待在那裏, 不會有事的。”
她從黃書記那才知道陸抗日被打成了□□，必須在農(nóng)場接受改造。
阮蕓蕓猜測, 按說這兩年應(yīng)該會撥亂反正，到時陸抗日就能恢覆自由了。
“哎，衛(wèi)平，你說……”
她興奮地站起來，眼裏的精光一閃而過, “爸這一次在農(nóng)場救了小朋友, 算不算立功呀？”
陸抗日當時救那孩子, 肯定不是沖著立功去的。可如果能借此離開農(nóng)場，又有何不可呢？
陸衛(wèi)平也瞬間明白阮蕓蕓的意思。他放下手臂，眼睛一亮，但想到了什么又暗下去，“父親不會同意的。”
以他對他爸的了解，他爸只會覺得救人是軍人的天職，算不上什么功勞。
“這事，咱不用通過你爸，我去問問張團長。”
阮蕓蕓來到張曉磊的病房，張曉磊還在睡著，屋裏只有高大慶。
“冰燕呢，怎么只有高同志你在呀？”這兩天，張冰燕可是寸步不離的守在病房。
“秦同志要回去了，她去送秦同志了。”
高大慶話音剛落，門口響起張冰燕的聲音，“蕓蕓，你來了。”
她喜歡阮蕓蕓過來，兩人一起說說話，有時阮云云問她一些作業(yè)題目，也能幫她分散一下註意力。
張冰燕一走進來，病房似乎變得局促起來。
“那……那你們聊。”高大慶站起來，撓著腦門出去了。
阮云云坐下來問道：“秦主任走了？怎么這么匆忙，也沒聽他提起？”
“他那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突然就說要回去了。一說就是票都買好了，趕回去還能陪他爺爺奶奶過年。”張冰燕解下紅色的圍巾，隨口道。
“唉，不說他了。蕓蕓，昨天你說的那道題，后來我想了一下，應(yīng)該可以用這個公式……”
她興致勃勃的說著，阮蕓蕓也被她挑起了好奇心，沒再問秦建成的事，從自己隨身的挎包裏掏出習(xí)題本。
兩人埋頭算了一會，張冰燕拍手稱讚道：“解出來啦，兩個解法的答案是一樣的！蕓蕓，你的解法比我的快。”
她歡快的聲音一下子把張曉磊喚醒了。
他的手在床上摸動了幾下，緩緩睜開眼睛，又閉上，似乎還不習(xí)慣明亮的光線。
病床的響動讓張冰燕一下子蹦到床邊，高興地說：
“你醒啦，感覺怎么樣？哪裏不舒服嗎？餓不餓？你已經(jīng)睡了三天兩夜了……”
張曉磊緩緩轉(zhuǎn)頭，指著床邊的水杯，他只覺得嗓子干得快要冒火了。
“哦，你想喝點水……”張冰燕手忙腳亂地倒水，不小心灑在了床單上。
她一面給張曉磊餵水，一面忍不住去擦床單上的水漬，一不留神餵得太急。
“咳咳……”張曉磊一下子被嗆到，猛地咳起來。
張冰燕慌忙放下水杯，手足無措地說：“你是不是很難受？我……我去叫醫(yī)生。”
張曉磊邊咳邊抓住她的手，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阮蕓蕓看到她們兵荒馬亂的，于是上前將張曉磊的枕頭墊高，隔著被子輕拍他的胸口，幫他順氣。
咳了幾聲，張曉磊終于停下來了，自己抓著杯子，慢慢喝掉了半杯水。
“沒事了吧，對不起……剛才害你嗆到。”張冰燕急急忙忙的說。
“沒事。”
張曉磊的聲音又沙又啞，但眼神溫和，絲毫沒有怪張冰燕的意思。
張冰燕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想起從小到大，不管什么事，張曉磊都是讓著自己。她只覺的得眼淚快要掉下來了，急忙背過身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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