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開上前一步拉住孫由,道：“行了，別鬧了，你這是要讓太子為難嗎？”

孫由有些顫抖的握著自己的手,甩開秦開的拉扯,指著夏瑜道：“他殺了我們多少人,你不記得了嗎??？阿奇就這么白死了嗎??？”

夏瑜就這么看著孫由，良久,轉(zhuǎn)身拿起一邊下人捧著的長短劍，拔尖出鞘,一聲劍吟響亮,寶劍劍鋒寒光閃爍,讓秦開瞬間警覺,拉著孫由向后退了幾步,警惕的看著握劍的夏瑜。

夏瑜卻根本去看孫由與秦開的表情，俯身看著匍匐在自己腳邊的楊之孫，道：“抬起頭來?！?

楊之孫顫抖著抬起頭看向夏瑜，夏瑜就這么看著他，眼神平靜如冰，道：“你想活還是想死？”

楊之孫眼神一瞬間有了劇烈震動(dòng)，顫抖著嘴唇夏瑜，半響說不出話來，夏瑜就這么看著他，道：“想做人，那么你還可以跟著我，我像你保證，我還是我，我還是你的上官”，眼神一瞬間變得斂如深淵，道，“想繼續(xù)做一條狗，我今天就親手殺了你，讓你解脫?！?

楊之孫在聽到夏瑜說到可以繼續(xù)跟著他時(shí)，眼神亮了一下，顫抖著嘴唇嗚咽著，良久猴頭赫赫作響，擠出幾個(gè)音節(jié)道：“跟……著……少……保，跟……少……保?！?

夏瑜緩緩起身，看著匍匐的楊之孫，道：“站起來。”

仰頭看著夏瑜的楊之孫顫抖著用迷茫的眼神看著夏瑜，夏瑜俯視著楊之孫，道：“站起來！今天你站起來，你就還是我的部屬！你是人，你是軍人，人該站著！”

楊之孫眼神中有劇烈的情緒波動(dòng)，顫抖著，良久，他終是開始支撐著四肢開始掙扎著試圖站起來，然而就在此時(shí)那些被鞭打被酷刑折磨的記憶開始鉆入腦中，回憶的恐懼讓楊之孫開始顫抖，開始畏懼，一個(gè)無比簡單的動(dòng)作——站起來，此時(shí)此刻卻似乎有登天之難。

楊之孫艱難的支撐著四肢，顫抖著，喘息著，然后在喉頭一聲宛如野獸臨死前的悲鳴沖出口中，這悲鳴如此凄厲，一瞬間讓大堂之中的所有人都被震懾，就連孫由與秦開一時(shí)間都說不出話來。

口中凄厲嚎叫著，顫抖著喘息著，楊之孫用欲起泰山的力氣去完成一個(gè)普通人看來最簡單的動(dòng)作——站起來，然后他終于用似乎不受力的雙腿支撐自己站立了起來，而也就在自己站立起來的這一刻，這個(gè)壯漢身板的楊之孫此時(shí)卻哭了，哭得很難看，涕淚沿著許久未曾梳理的骯臟胡須橫流，哭聲很難聽，嘶啞尖厲。

一直站在那裏看著楊之孫掙扎顫抖的夏瑜走至楊之孫的近前，脫掉外氅，披在光裸上身的楊之孫身上，道：“歡迎回來，兄弟?！?

楊之孫哭了，不再是那種嘶啞嗚咽宛如鬼號的哭聲，而是真真正正的嚎啕大哭，夏瑜看著此時(shí)哭泣宛如孩童的楊之孫，眼中一縷痛楚劃過，然而又迅速收斂回眼底，恢覆平靜，轉(zhuǎn)頭對握緊寶劍大堂之中靠著墻位置候命的齊呂道：“你帶楊之孫下去，好好照顧他?！?

許是因?yàn)槭窍蔫づf部的關(guān)系，今日宴飲齊呂負(fù)責(zé)堂中護(hù)衛(wèi)，從方才夏瑜與孫由起沖突時(shí)，齊呂就一直握緊寶劍候命，眼見楊之孫的慘況，齊呂怒氣勃發(fā)，只等夏瑜一聲令下就沖上去，但此時(shí)夏瑜的命令不是讓他沖上去砍人，而是去照顧楊之孫。

齊呂行了個(gè)軍禮接受了命令，雖然仍然對著孫由滿腔怒火，但齊呂多少有點(diǎn)猜到夏瑜讓自己照顧楊之孫的用意——他與楊之孫同是夏瑜舊部，是同袍戰(zhàn)友。

孫由見齊呂將楊之孫扶下去，開口想說些什么，卻被身側(cè)的秦開死死的拉住，秦開壓低聲音在孫由的耳側(cè)道：“祖宗，您就別鬧了，還嫌這事兒不夠難看嗎？”

見到楊之孫被齊呂帶走，夏瑜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孫由，道：“你說過這份大禮時(shí)送我的，我收了，你沒異議吧?！?

孫由以送禮為藉口，實(shí)則想羞辱夏瑜，給同袍司徒奇報(bào)仇，出一口胸中的惡氣，然而此時(shí)夏瑜直接言明“收禮”，以孫由的這個(gè)藉口來堵孫由自己的嘴，倒是讓孫由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

夏瑜也沒再去註意孫由，轉(zhuǎn)身回到主座案幾旁，俯身拿起一尊開席用的銅制禮器酒尊，掃視大堂之中的神色各異的眾人，舉酒尊敬酒道：“今日開席之前，我想先向位勇士致敬?！?

經(jīng)過方才孫由那么一鬧，大堂之中的燕國公卿貴戚各有心思，有不少于服人不和的已經(jīng)在暗自幸災(zāi)樂禍期待孫由與服人新求取的內(nèi)佐此時(shí)便鬧僵起來，甚至大打出手，所以有不少人此時(shí)聽得夏瑜竟然舉酒祝詞要“向什么勇士致敬”，都十分詫異。

緩緩掃視眾人一眼，夏瑜頗為平靜的再次緩緩從高臺走下，與孫由遙遙相對，道：“敬未燕國捐軀殉國的勇士，司徒奇?！?

所有人包括孫由在內(nèi)，都是一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