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頁

獵犬隊員四人走后，作戰會議室內一下子恢覆了寂靜。

福地櫻癡搬開歪歪扭扭的桌椅，給衛宮切嗣讓出一條道路：“見笑了，衛宮?！?

衛宮切嗣聳了聳肩。方才為了向獵犬們隱瞞圣杯戰爭的存在，他一邊用“固有時御制”減緩了體內心跳的頻率與強度，一邊向獵犬隊員撒了謊，這才沒有被那個叫“條野”的盲人抓住端倪。福地櫻癡手上的傷口正是在戰爭開始的第一天由saber的劍刃砍下的，衛宮切嗣本以為用自己做借口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想到卻把戰火引燃到了自己身上。不過，衛宮切嗣倒是無所謂這場鬧劇，習慣了單打獨斗的他反而覺得獵犬內部的“紛爭”十分有趣。

福地櫻癡從懷中掏出了一頁紙張：“那么，接下來就進入到我們的正題吧。這就是我之前和你說的‘書’的一頁，使用方式很簡單，只要在上面寫滿一面符合邏輯的文字，‘書’頁就會令文字變成現實?！?

衛宮切嗣慎重地撫摸著書頁：“其他‘獵犬’隊員知情嗎？”

“不知情?！?

“‘書’頁這半面的筆跡屬于？”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個狡詐的國際罪犯?！备５貦寻V解釋道，“衛宮，那家伙擁有超乎常人的布局能力，只有依靠他的力量才能寫出我想要的內容?！?

衛宮切嗣摁滅煙蒂，搖搖頭，表示他想知道的不是這個。

福地櫻癡讀懂了他的肢體語言，回答說：“你是想知道用‘書’頁的原因吧。抱歉衛宮，這有關老夫所在的世界，不能告訴你?！?

衛宮切嗣靜止了幾秒，在尚未散去的煙霧中，緩緩說道：“是因為雨御前嗎?！?

福地櫻癡驚訝于對方看過劇本一樣的洞察力。這不由他想起了初次見到衛宮切嗣的場景。

那個兩頰瘦削的男人也是在一片煙霧中緩緩走出魔法陣。衛宮切嗣踏出第一步之后，福地櫻癡腦海中就自動浮現出了英靈lancer生前的事跡。他在少年時因為一次懦弱，沒能對被感染的青梅竹馬下殺手，導致整個村落的男女老少死于非命；往后，他成為了一名殺手，成為了手與心臟分頭行動的冷酷者，能為了任務用火箭炮打落自己的老師所坐的客機。

他和福地櫻癡是分別在200人與300人之間、500人與2.1億人之間做抉擇的男人，所以如果收到即將發生的世界級災難的預告，衛宮切嗣估計也無法置之不理吧。從這個角度來說，即使沒有圣遺物，圣杯為御主選的英靈亦是合適無比。

沒能等到“是”或“否”的回答，衛宮切嗣把香煙插進煙灰袋中，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大衣，臨走前說：“那么，請您開始吧。你應該已經背下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告訴你的劇本了。”

但福地櫻癡并沒有開始寫“書”，而是以一種覆雜的眼光看著衛宮切嗣。

能在久經沙場、殺伐果決的獵犬隊長臉上看見如此糾結的神情，比看見流星群還要罕見。在衛宮切嗣疑惑的目光中，福地櫻癡開了口：“我覺得你的聲音......很熟悉。”

“是這樣嗎。”衛宮切嗣還以為是什么有關世界和平的嚴肅問題。

“是啊……不，也不是。沒什么，lancer。”

“準備好了嗎，中也？”

在種田山頭火遇刺的爛尾樓，太宰同中也埋伏在江戶川亂步即將經過的轉角處，對中也如是說道。

“嗚嚕嚕......”berserker中也回應。

“嘛，真是的，要是平常的中也還會反駁我兩句，說什么‘混蛋太宰你就知道使喚我，老子可不是你的牧羊犬’什么的，‘繃帶精就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吧，等我回來一定收拾到你服服帖帖’什么的，沒果然，我還是喜歡會頂嘴的中也！”

“嗚嚕嚕......”berserker中也回應。

太宰剛想摸摸中也蓬起來的頭發，他的耳麥就響了。是在大樓另一端的游擊隊長發來的通訊請求。

“喲，敦。你那邊準備好了嗎？”

“一切順利。不過首領......我有個疑惑。”

“講。”

“武裝偵探社......真的是壞人嗎？”

太宰噗嗤一笑：“當然了。你在想什么呢。”

通訊器那端，中島敦的眼神頓時覆雜起來。

他想起了在圣杯戰爭開始的那個下午，在環形步橋之下，芥川龍之介為了自己的妹妹而拼盡全力想要贏得戰爭的樣子。他想起了偵探社員為了營救芥川龍之介而傾巢出動的樣子。也想起了一年前，在橫濱大戰的廢墟之中，芥川龍之介倒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首領牽著小銀秘書的手遠去時，支離破碎的樣子。

“敦，親情、仗義、通俗小說中主角的顏值......那些并不獨屬于正義的一方。武裝偵探社作為‘三刻構想’的黃昏，本就處于灰色地帶，并不是全然的正義使者。有缺點，有瑕疵，觸犯到了我們的利益，就能被港口黑手黨歸為壞人。而且別忘了，武裝偵探社是建立在那樁殺人案之上的......哦，你想說驅魔梓弓章？那份正統的榮耀才是真正的‘不樂本座’呢?！?

“我明白了，首領。”

“執行任務去吧?！?

中島敦等太宰掛掉了通訊器，看了一眼精確到毫秒的計時器，隨后掐掉一切通訊設備，對下屬們比了個手勢。

即使不用白虎的“諦聽”，甚至用不著把耳朵貼在門上，中島敦都能聽見果戈裏猖狂的聲音在大門內響起。

果戈裏一邊號令著部下拿下白色的頭套，一邊伸手謝幕道：“就讓你們看看吧，‘天人五衰’的真面目就是——”

尾音在堅硬的房間內壁上形成回聲，然而并不悠揚。相反，在中島敦推門而入的那一剎那，約定的時間就到了。

房間裏的十余人一律像被按下了定格鍵一樣一動不動，不論是果戈裏懸浮在空中的麻花辮，還是另一側武裝偵探社的五位成員的手表秒針，或是如魚肉一般被放在鏈鋸刀俎下的政府要員留下來的口水，都以一種反重力的方式——暫停了。

中島敦把大門完全打開，冷眼審視著目前的狀況。游記隊員紛紛突入，舉槍左右環視，一列皮鞋在鏡面似的瓷磚上慢慢移動。

“餵，那個，你們真的已經沒事了，不用那樣小心翼翼，所以，我說，你們快點好嗎，首領那邊的任務都比這裏的艱巨多了。我實在不想再港口黑手黨外面停留那么久啊?！?

一個畏畏縮縮的青年蹲在門口，雙手抱膝，膽小道。

他的衣服仿佛被漿洗過無數次，已經被拉長到看不出原來的版型，臉和頭發都臟兮兮的，身上一定藏著一窩虱子吧。

他正是港口黑手黨的時間干涉系異能者。單論實力，他絕對有望達到準干部級別，只是因為他不太合群，指揮部下的能力更是一團糟，才遲遲沒能得到上層的升職舉薦。

中島敦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稱讚道：“你的異能也變強了啊。聽說你從前只能以400比1的尺度延緩時間，現在幾乎能做到完全暫停，甚至還能選定特定的發動對象。恭喜你啊！”

青年什么都沒說，只是蜷縮起來，把頭低低地埋進了自己的臂彎，陰沈地喃喃道：“可是首領這三年來對我的殘酷訓練到底有什么用呢......除了我，所有人都會因為時間而死的啊?！?

中島敦沒再搭話，轉頭開始和部下們搬起果戈裏下屬的五位恐怖分子與門口的偵探社員的身體，謹慎地對調了他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