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蟬

噠。噠。噠。

拖沓的腳步聲屬于衛宮切嗣。

在二號館的樓頂，衛宮切嗣有生以來第二次目睹此處的景色。紅色的斜頂沒有被砸出任何大洞，房梁亦沒有像衛宮切嗣想象中的那樣垮塌，魏爾倫和福地櫻癡不見蹤影，只有唯一的幸存者——同時也是勝利者的衛宮士郎仰面倒地。看來這裏的斗爭也已經結束了。

衛宮切嗣抬頭看了看今天有些陰沈的天空，烏云像秤砣一樣從視野裏飄過。

一朵，一朵，又是一朵。然后又是一朵。

烏云們迭在了一起，把太陽帶來的光線嚴嚴實實地掩蓋了起來。沒有了照射在身上的陽光，皮膚感受到的溫度也降低了。

衛宮士郎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冷風從t恤的下擺直往肚臍裏鉆，弄得他瑟瑟發抖。他雙目失焦地看著橫濱青灰色的天空，疲累的眼皮抽搐著，最終還是敵不過身體機能帶給他的困倦，緩緩地翻了個白眼，干脆利落地暈厥了。

衛宮切嗣走到了衛宮士郎身旁。

雨，終于還是落下了。

氣壓開始降低。世界被套上了一層保鮮膜，既令人看不清明，也讓人透不過氣。雨水劃過衛宮切嗣額前的黑色劉海，在發梢處匯聚成飽滿的水滴，水滴受到重力吸引，快速地砸向大地。

啪嗒。

落地生根。

在和雨生龍之介一起摔下樓底之后，紅磚倉庫前的廣場上，衛宮切嗣被迫接受了servant assassin的挑戰，然后——殺死了對方。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福地櫻癡在“無限劍制”內死亡。由于失去了master魔力供給，剛才的勝利完全作廢，衛宮切嗣身體開始消失。

雙膝逐漸感受不到身體的重量，走路的時候連慣性都小了許多。視線模糊難辨，體感也不如處于戰斗狀態的時候靈敏，快要連東南西北也分辨不清。

衛宮切嗣吃力地笑了——第二次的死亡。

衛宮切嗣坐在衛宮士郎旁邊的地上，把養子凌亂的劉海撫摸平整。他并不清楚士郎是否聽得見他講話，只是說：“士郎，其實你不是master。你是......”

未竟的話，消失在了細雨中。

空曠破敗的紅磚倉庫上，只剩下昏迷的衛宮士郎。

咚！嘭！

兩柄武器撞在了一起，迸射出一地的火星，氣浪引發出陣陣余波，震得人耳膜發痛。

黃金砍刀的主人現身了：“僭越！這是本王的東西，快把你的臟手拿走！”

吉爾伽美什將自己實體化落在了戰場的中心。但是，映入他眼簾的敵人讓他動作一滯。

散發著幽藍熒光的女人，一身和服打扮，小腿以下的部分消失在漂浮的白霧中。它手握長劍，長發披散，雙眼下豎著畫著兩道顏料，沒有瞳孔的眼睛大大地瞪著吉爾伽美什。

夜叉白雪。

“哦？有趣。”吉爾伽美什立即意識到眼前這個物件是異能體，他邪笑著收回了自己的砍刀，囂張道，“見不得光的東西，也覺得自己不配作為人類嗎？”

夜叉白雪沒有回答他的話。它把劍尖水平指向吉爾伽美什的胸口，用超越物理法則的速度向吉爾伽美什沖去。吉爾伽美什的“王之財寶”在他身后大發，十幾把寶具向夜叉白雪齊射，軌跡在空氣中劃出一個優雅的圓錐。

然而，這些攻擊全部落空。

夜叉白雪不是實體，自然也就不受實體武器的干擾，吉爾伽美什刀劍在觸碰到它的皮膚、和服、以及發絲之后，所切割到的東西只有空氣，然后通通失敗地扎在了地裏。

可方才黃金砍刀與夜叉白雪的長劍相撞時感受到的卻是真槍實彈的觸感。吉爾伽美什來不及深思，在千鈞一發之際召出了一面盾擋在身前緩沖，硬生生被夜叉白雪從目標旁邊逼退了十余米。

“敦！”

忽然在夜叉白雪身邊出現了一道清澈的女聲。隨著這道聲音出現的，是竄出的一抹白色殘影。

吉爾伽美什的動態視力捕捉到了殘影的主人，是原先黑市上懸賞70億的白虎！

“叫外援了嗎？真是卑鄙啊，太宰。”吉爾伽美什不悅道。

在中島敦迫近目標的前一秒，他要搶奪的目標消失在了金色的漣漪中。

“金色的漩渦......可是怎么能吸收非財寶之物？”中島敦震驚道，“不是吉爾伽美什王的‘王之財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從吉爾伽美什那邊出現的果戈裏猖獗地笑著，他從披風中拿出自己的戰利品，向中島敦炫耀地說，“哎呀哎呀，真是驚險啊，如果沒有我，我們想要的東西就會落到太宰的手上了呢。那樣的話陀思君會很困擾的。”

從果戈裏披風裏冒出頭來的“東西”，吉爾伽美什和中島敦兩方爭搶的“目標”，赫然是昏迷中的衛宮士郎。

中島敦從齒間擠出一個不甘心的音節。想起了自己沒能完成首領太宰交給他的“把衛宮士郎全須全尾地帶回港口黑手黨，是死是活無所謂”的任務，中島敦難以想象，自己將會受到怎樣可怕的刑罰。

果戈裏卻仿佛陷入了思考之中。他把一根手指戳在臉上，雙眼朝斜上方看去，歪著頭問道：“不過我很好奇，為什么陀思君要我搶奪衛宮士郎呢？他這么一個沒用的master可是連我都會嫌棄的喲！”

中島敦當然不可能告訴他陀思妥耶夫斯基這么做的原因，因為太宰讓他搶奪衛宮士郎時同樣沒有告訴他其中的緣故，中島敦當然沒有追問。在港口黑手黨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膽敢揣摩首領意圖者，死。

泉鏡花從后方跑了上來。她站在中島敦身邊，小聲地說，還沒結束。

“還沒結束，敦。我們一定要完成首領的任務。現在，我們只有從對方手中把衛宮士郎硬搶過來了。”

中島敦聽此一言，重新燃起了斗志，肌肉的狀態逐漸緊繃，虎化的下肢落在了地上。

“哦？沒想到這個時代的小女孩這么蠻橫，果然是缺乏開化的國度啊，本王都不屑把這個國家和烏魯克相提并論。”吉爾伽美什居高臨下地說，“可惜我是不會讓你如愿的。”

“不一定！”中島敦說，“雖然你瞬間轉移的能力很麻煩，但是archer先生，你靈體化的程度只限于自身，沒法帶走衛宮士郎，所以轉移衛宮士郎的任務必須落在果戈裏先生的身上。而果戈裏先生的披風有效范圍是30米，換言之，要想實現回到陀思妥耶夫斯基據點的連續傳送，在以此為圓心、30米為半徑的圓環處果戈裏先生的防衛就會出現破綻。你該祈禱在你中斷異能的瞬間不要讓我和鏡花抓住你。”

“哦喲，我好怕怕啊。”果戈裏夸張地說，“那么，在此提問！”

兩個少年被這句話問得一楞。

“請問......”果戈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