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再無動靜。
方儲在苔草上碾了兩下鞋底血，稟報道：“城主，這倆不懂事亂說話已經(jīng)料理完了，只是不知那些話傳出去了多少。”
烏行雪從竹泵邊銀架上拿了一條雪白布巾，一邊擦手一邊說：“我不記臉，這兩個小玩意兒哪里來？”
方儲：“……小玩意兒。”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家城主張口閉口都是這類稱呼，在不知情人聽來，還以為是什么昵稱。然而那就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東西，估計是幫自家主子探消息吧，不要命地探到了雀不落。
偏巧撞上他家城主懨懨，心情不好，于是統(tǒng)統(tǒng)進(jìn)了血池，連骨頭都不剩。
當(dāng)然，心情好可能更慘。
寧懷衫對血池一直有些畏懼，方儲卻不然，他就是從這池里爬出來才能活，所以全無感覺。
他見血池上漂著一只小金鉤，毫不在意地用手指勾出來，分辨片刻道：“城主，有魄鉤。”
魔窟照夜城是個沒有人情也沒有人性地方，那些大魔頭府宅里，總養(yǎng)著許多幫自己辦事小邪魔。
大魔頭壓得住時，他們就是聽話手下、隨從。若是受傷虛弱壓不住了，他們就是隨時會反咬一口、伺機(jī)上位餓狼。
有些魔頭為了安心，也為了好操控，會在那些手下命門處扣一個魄鉤，堪比凡人市井拴狗頸繩。
那些魄鉤平日隱于皮肉之下，只有死透了才會顯現(xiàn)出來。
這種陰狠玩意兒若是在仙門，沒人會在上面刻名姓，巴不得沒人知曉是誰干才好。但在魔窟卻恰恰相反。
魔頭們囂張跋扈，魄鉤上都有獨(dú)一無二印記，全然不怕被人看到。看到了才好呢，還能幫他們助長兇名。
越是兇名在外，越是無人敢犯，手下也越是服服帖帖，老老實實。
所以方儲一看那印記就知道是誰：“城主，應(yīng)當(dāng)是桑大人家。”
烏行雪：“桑大人，哪個桑大人？”
方儲癱了臉。
烏行雪輕輕“哦”了一聲：“你說桑煜？”
方儲實在沒忍住，嘟噥道：“照夜城就這么一位姓桑。”
言下之意，這能跟誰弄混！
但他家城主十分神奇，或許是自己太強(qiáng)了，其他人便入不了他眼。照夜城幾個赫赫有名魔頭，世間人人聞風(fēng)喪膽，他家城主有時候聽到名字還得反應(yīng)一下。
尤其是這位桑煜。
偏偏他在外面兇名僅次于烏行雪。
之前還有人說，烏行雪每次不記得桑煜大名，其實都是在刻意嘲諷。否則怎么可能不知道“桑大人”是指誰。
起初方儲也這么以為，后來跟著烏行雪時間久了，發(fā)現(xiàn)他家城主真不是刻意。
能讓烏行雪“刻意”人，世間屈指可數(shù)。
“寧懷衫呢？”烏行雪擱下布巾，問道。
“出去辦事了。”方儲道，“上回城主交代他事，他說要趕著這兩天辦完。昨天聽他嚷嚷著身上發(fā)冷，估計也快到劫期了，后頭幾天出不了門。”
聽到劫期，烏行雪神色淡淡。
倒是方儲小心地瞄了烏行雪幾眼，遲疑道：“城主您這幾日劫期……”
烏行雪轉(zhuǎn)眸看他。
方儲便噤了聲，再沒敢多說。
烏行雪道：“既然魄鉤是桑煜，那你就跟我去一趟桑煜那里吧。”
方儲老老實實把魄鉤遞向他，忍不住道：“怎么能讓城主去他那里，應(yīng)該是他滾上門來賠罪才對。”
“那倒不必。”烏行雪沒接那魄鉤，兩手空空穿過長廊朝門外走，“我受不了他那一身味道，最好別來。”
方儲遞魄鉤也就是意思意思，見他沒接，十分熟練地塞進(jìn)了自己腰囊里，而后道：“練尸道確實會有些陰潮氣，不過桑大人已經(jīng)練到極境，沒什么味道了。”
但他轉(zhuǎn)而又反應(yīng)過來，他家城主有些時候講究得簡直不像個魔頭，便沒再多話。
夢里應(yīng)當(dāng)也是個寒冬，照夜城霧蒙蒙，張口便能呵出白氣。
烏行雪從黑色馬車上下來，進(jìn)了一座偌大府宅。
照夜城邪魔們怪癖甚多，什么奇模怪樣府宅都有。尤其他們練尸道，府宅常常修得像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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