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度畢竟不是從長安拿了圣旨就千里奔襲直取遼東的,而是走走停停被戰(zhàn)亂所阻、光在平原、渤海就拖了半個多月。
所以,公孫度的出現(xiàn),對于糜竺而言,也談不上突然了。
作為東海第一豪商,糜竺這幾年的官營生意是越做越大,尤其是李素跟他交接工作走之前,幫他稍微開了一點小掛,改良了海船造船技術(shù),糜家的“大型河海兩用沙船”,從此可謂是獨步東海。
從錢塘江口往北,一路到遼東灣,甚至朝鮮半島東岸,都是糜家商船隊的天下。因為河海兩用,偶爾也會深入沿岸大河到內(nèi)河港口交易。錢塘江沿岸的會稽,長江沿岸的廣陵、秣陵,淮河、黃河沿岸商港,都有糜家船的蹤跡。
就在前陣子,袁紹和公孫瓚大戰(zhàn)、曹操和臧霸大戰(zhàn)的時候,糜竺就有一支商船隊悄咪咪本著人道注意的考慮,帶著一些東北特產(chǎn)的松香、麝香、五味子等藥材,駛?cè)朦S河到平原郡兜售。這些藥材有的是做金瘡藥療傷用的,還有些是防止時疫的。
反正只要遇到打仗,賣藥材利潤肯定很可觀,做了多年大海商,這點敏銳還是有的。糜竺的貨得到了袁紹和曹操雙方的追捧,很快就賣完了。財大氣粗的袁紹還加價把傷藥都買走,氣得小老弟曹操暗暗痛罵本初兄不仗義。
手下人賣完藥回來,糜竺也得到了“公孫度在平原郡滯留,朝廷有圣旨任命他為遼東太守”的情報。
因為海路回程需要時間,所以糜竺得到這個消息時,其實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了,他連忙針對性再派出細作打探,就得知最新進度是公孫度已經(jīng)投靠了公孫瓚。
糜竺聞訊頗為焦急,心中暗忖:“這可如何是好?公孫瓚是很有可能幫助公孫度的,畢竟公孫度有圣旨,只要他許給公孫瓚的條件夠好,那是師出有名的。
咱一直唯使君馬首是瞻,使君不曾扯起旗號討董,咱幽州各郡也都按兵不動。不討董,也就沒有了拒絕執(zhí)行董卓圣旨的理由……沒辦法了,要不立刻以咱遼東郡的名義單獨扯旗宣布討董吧,只是要想辦法贏得使君信賴支持,讓他知道我們逼不得已才好。”
不了解眼下幽州形勢的人,或許會對糜竺的這種擔心不解:公孫瓚不是跟劉備好兄弟么?糜竺這幾年也沒得罪公孫瓚,逢年過節(jié)該給的禮物禮數(shù)也不缺,公孫瓚應(yīng)該不至于圖謀他吧?
但是,這里面有一個關(guān)鍵,那就是真實歷史上,無論是幽州牧劉虞,還是遼西太守、度遼將軍公孫瓚,他們都是沒有扯旗討董的。公孫瓚與劉備參與討董,那是演義里的情節(jié)。
沒有討董,就保留了遵照董氏圣旨人事任免的正當性和可能性。另一方面,自從公孫瓚與袁紹開戰(zhàn)后,公孫瓚跟上司、幽州牧劉虞的矛盾也越來越激烈了。
劉虞一貫是不支持公孫瓚跟袁紹開戰(zhàn),也不希望公孫瓚南下奪取冀州人的地盤(事實上公孫瓚也沒敢一開始就打出搶冀州地盤的名號,他最初出兵南下的名義是討伐青州黃巾)
同時劉虞對于最近兩年公孫瓚冷不丁屠掉一個烏桓部落、分其財物的做法也不支持,覺得公孫瓚就是想破壞他的籠絡(luò)內(nèi)附胡人的政策,兩人越鬧越僵,按原本的歷史發(fā)展,劉虞已經(jīng)活不到兩年,就要被公孫瓚下克上殺了。而糜竺因為繼承了劉備的態(tài)度,反而從中撈了一些好處——
一部分被公孫瓚屠的內(nèi)附部落,都從遼西逃到了遼東投靠糜竺了。糜竺也已懷柔為主,以夷制夷利用這些能種地的烏桓人屯田,不能種地的鮮卑人,也發(fā)工資讓他們?nèi)ジ鲇嗳撕透呔潴P狗咬狗、肅清外部邊患。
歷史上的劉備,直接投靠的是公孫瓚,沒能跟劉虞搭上關(guān)系,所以才能力挺公孫瓚。但這一世的劉備卻是直屬于劉虞,而且一貫感激劉虞的知遇之恩、察舉提拔之恩。公孫瓚從遼西管子城圍城被救出來的時候,劉備已經(jīng)被劉虞提拔得跟公孫瓚只差半級了。
這就意味著糜竺接盤了劉備在遼東的基業(yè),他也不得不在劉虞跟公孫瓚的矛盾中,繼承劉備那個“以支持使君為主,盡量不攙和、也別得罪伯圭師兄”的姿態(tài)。
所以這兩年,糜竺基本上是兩邊都送點財物,盡到禮數(shù),給劉虞的財物上供也更多一些。但不會給公孫瓚提供武器軍資、軍事上不提供支持。
公孫瓚對于他們更傾向于劉虞這一點,早就有所不滿了。
“還是想辦法看看有沒有可能不撕破臉皮,就雷霆處置掉公孫瓚的野心吧。我還是這幾年送東西送多了,讓他覺得軟弱可欺,想讓我們遼東徹底轉(zhuǎn)向支持他而非使君,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糜竺思之再三,決定用一種類似于“代理人戰(zhàn)爭”的思路,制止公孫瓚的意淫。
也就是說,不要跟公孫瓚的部隊直接開戰(zhàn),但如果公孫瓚敢少量借兵給公孫度、讓公孫度挾圣旨之威入境的話,那就把借給公孫度的勢力打掉。這樣至少雙方之間不直接撕破臉皮,又顯示了自己并非軟弱可欺。如果還有抓獲俘虜?shù)脑挘斶€是要還給公孫瓚的,就當是還個面子點到即止,讓公孫瓚的仇恨繼續(xù)往袁紹身上撒,糜竺犯不著蹚這個渾水。
糜竺雖然沒聽說過“以斗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xié)求和平則和平亡”這句話,但商人天生的斡旋心理,讓他對這個道理非常清楚。
做生意討價還價都得虛張聲勢呢,一味軟弱示好怎么行。送禮送了好幾年了,也得偶爾硬一手。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糜竺就悄悄停止了海船隊的經(jīng)商,寧可少賺點錢,也要先分出運力,去東萊把東萊都尉太史慈的兵力接過來——也正好多虧了上個月曹操剛剛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死磕了臧霸,把臧霸也打得有點殘。所以太史慈在東萊至少今年不用擔心青州黃巾軍的事兒了,可以抽出手來。
同時,糜竺也派出密使備了重禮去求見劉虞,光是小顆粒的東珠就帶了整整兩斗,表達了自己的苦衷,希望劉虞不要阻止遼東郡單獨扯起討董的旗幟。
太史慈回來之后,糜竺也得最終確認一下徐榮的立場。為了知道徐榮的真心想法,糜竺是在太史慈被召回后的當天就請徐榮吃了頓飯,而且沒讓徐榮知道太史慈已經(jīng)回來了。
徐榮也還算仗義,并沒有多想,徑直來到襄平的太守府邸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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