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下山

四人此次是偷摸著下山的，但回來時宗內卻并不是一片黑沈昏暗。

前廳燭火仍是亮著。

趙無雙正坐于堂前，似是在等待些什么。

瞧見四人的身影，趙無雙連忙站起身來，快步走上前，視線落及正趴在衛晏身上睡得正安穩的沈舒舒不由得擔心起來，“怎么睡在外面了，”她走近幾步，又聞到了濃重的酒香，眉心不由得一蹙，“這是喝醉了？”

宿妙磬上前應道，“只是舒舒誤把濃酒當成茶喝了去，夫人莫要擔心。”

趙無雙點了點頭，吩咐清蘭和幾個丫鬟把沈舒舒從衛晏的背上拉下來，好生扶著回院子歇息，她又轉頭對著宿妙磬和聿巟說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們也早些歇息?！?

“隱宴，你留下，我有些話想和你說?！壁w無雙望向衛晏。

“夫人有什么話想說。”前廳只剩下衛晏和趙無雙兩人。

“我也不和你彎彎繞繞了，”趙無雙嘆了口氣，“你是衛晏吧?！?

衛晏看向她，輕點了頭，“是?！?

“靜姀這丫頭那日和我輕提了幾句，我便猜出你應當是衛晏?！壁w無雙拿起旁邊的茶碗，淺淺抿了一口。

“她和您說了些什么?！毙l晏問道。

“靜姀喜歡你，說的話自然沒有壞的，”趙無雙放下茶碗，定定看向他，“可作為靜姀的母親，有些話我不能光從靜姀那裏聽，我也想從你口中得知你的想法?！?

“夫人且問。”

“衡瀾宗此事，我并不知真相如何，但你應該不知道，宗主衛徑海，也就是你的父親，他少時曾是我的朋友，后來因為一些事有了隔閡，我們也就從那時斷了聯系。”

衛晏點頭，說道，“曾聽父親提起過。”

“他竟向你提起過我？”趙無雙這下楞住。

“父親總會憶起往事，年少時的朋友情分他最是珍惜。”衛晏想起他孩童時候，父親總愛將年少的經歷翻來覆去地講上幾遍，幾個人攜手闖蕩江湖的事跡自然是其中之一。

趙無雙垂下眸子，好一會兒，她才說話，聲音哽咽，“現在想來，我若是那時聽了他的話，或許我們都不至于落得這么個結局。”

從前幾人快意江湖的場面，她怎么忘得掉呢？如今想來，滿是遺憾。

“不說這些了，”趙無雙平覆情緒，“所以我了解你父親的為人，他自詡高傲，定不會做出勾結魔宗殘害百姓這等背信棄義之事?！?

“和你父親鬧翻之后，只要逢到衡瀾宗做東家的武林大會，我便不會前去。因此那年無極宗帶著眾多高手前去衡瀾宗之時，我還在南州，聽聞此消息后，我趕往北州，卻是為時已晚。”趙無雙想起那日她最后一次踏入衡瀾宗山門之時，聞到已過數日卻仍舊濃厚的血腥味。

衛晏垂下眼眸，他知道，就算趙無雙及時趕到也無濟于事。

“我后來聽說，他的尸首不翼而飛，”趙無雙看著衛晏，眼中已經蓄滿了眼淚，“我知道是你把他帶走的！好孩子，告訴我，這些年他在哪裏呢？”

“暮云天?！睙o極宗那時雖在暮云天布下天羅地網，但他們并不知暮云天別有一番天地。

趙無雙不停點頭，淚中帶笑，“也好，和姐姐葬在一起，也好，改日我定去看看他。”

又難過了許久。

趙無雙自覺失態，她拿起手帕擦去眼角的淚，又輕聲說道，“衛晏，我知道你是個品行極好的孩子，靜姀和你互相心悅，我內心是極歡喜的?？晌疑頌殪o姀的母親，不得不再擔心，為衡瀾宗申冤此路道阻且長，靜姀跟在你身邊，當真能幸福嗎？”

衛晏心下一沈，神色變得落寞。

是了，趙無雙說的沒錯，沈舒舒在他身邊，真的能無憂無慮嗎？

至少，他現在給不了沈舒舒一切。

他一直都沈浸在舒舒說要陪她一起的歡愉之中。

可他不該如此自私。

良久以后，趙無雙才聽見他低啞的聲音。

“衛晏知曉。”

他站起身來說告辭，孤身走出前廳，甚至沒聽見身后的趙無雙又說了些什么。

他只身一人沒入了黑夜之中。

不知走了許久，衛晏停了腳步，抬頭一瞧，是沈舒舒的院子。

他還是莫名走到了沈舒舒的院子裏。

可他并未進去，只是站在院前。

那一夜他于院門之外立了許久。

沒有人知道他在寒風中站了那么久是在想些什么。

也沒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次日一早，一夜好夢的沈舒舒起身伸了個懶腰。

“娘子。”一個丫鬟端著一碗不知什么東西進來了。

“這是？”沈舒舒往前一湊，發現竟是醒酒湯，而且與衛晏做的很是相像。

“這是隱公子給您做的醒酒湯?！?

沈舒舒會心一笑，接了過來，又問道，“他人呢？”

那小丫鬟卻是支吾著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