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值得一座功德碑。”巫謹死死盯著無相鬼，他現在全身肌肉緊繃，力量凝聚，以確保在一瞬之間的爆發力。

這個時候誰都沒有動，現在這裏就是最危險的地方。

郎政老家在森林深處，但此時此刻這兒連鳥雀的叫聲都聽不到，那些生物似乎都察覺到了危險，已經逃離。

危險，卻也安靜死寂，眾人能夠聽到的只有他們的心跳聲。

無相鬼笑了一下，看似溫和，卻讓人不寒而栗。他的嘴角上揚了，眼睛卻沒有被肌肉牽扯出任何的弧度。

“大哥。”無相鬼語中帶笑，他在喊顧奉賢，這個時候卻沒有看他:“我記得你說過，你要做的是為人類爭取絕對的公平。”

他的身形慢慢變化，從五十多歲的男人轉換為十八歲的少女，聲音也有了變化:“那天你殺死了萬千厲鬼，從尸山血海中走出來的時候渾身帶著戾氣。我那時候看到你，我覺得你真強悍啊，怎么會有人類能夠強悍到這種程度呢？”

“就算是傳說中那些虛假的‘神’也不過如此。”無相鬼說到這裏，忍不住嗤了一聲，“有時候我真討厭那些無緣無故的感情，包括所謂的愛情。”

“那會讓一個那么強悍的家伙變得軟弱。”無相鬼說，“就像你一樣，大哥。”

“閉嘴吧。”顧奉賢沒有那么溫和。

“你從來不聽我說話。”無相鬼轉向了顧奉賢，這個時候無相鬼周身氣勢爆漲，沖天的力量引入天空，周圍烏云密布，一道驚雷落下。

雷正好劈在了主殿，燃起熊熊大火。

“很好，現在氣氛到了。”巫謹小聲到，郎政嘖了一聲:“這是我家。”

地上那個覆制體的身體已經沒有動彈了，他體內的力量開始亂竄，巫謹親眼看著這具身體的皮膚一寸一寸的開裂，就像是雞蛋那樣。

巫謹有些慶幸他早早的搞定了覆制體的意識。

大雨傾盆而下，這當然不是為了烘托氣氛才出現的鬼天氣，這些雨都是帶著死氣的，尹諱銘他們能夠清晰的看到周圍那些樹木開始漸漸萎靡。

“真是缺了大德了。”巫謹嘖嘖兩聲，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家伙知道植樹造林種起來多難么？就這么一下子全毀了，這得長多少年。”

他這一番言論實在不合時宜，導致眾人都看向了他，巫謹卻不覺得有什么不對:“人類壽命很短，你毀了太多東西。”

“你還真是……”無相鬼面露嘲諷，“你還真是被那些冠冕堂皇的美麗騙局禍害的不輕啊。”

“真善美也許能錦上添花，但是不能救命。”無相鬼繼續道，“人總是會死的，無論是老死，病死，還是被殺死。那些因我而死的人是被我利用了。”

“但即便不是我，還會有別人。”無相鬼的一只眼睛慢慢轉變為了紅色，“巫謹，你被保護在了象牙塔裏，很多東西你都看不清。”

“就算是非人類全部死亡，人類也會內耗的，千百年來總是這樣。”無相鬼垂眸，“眾生平等，把這一切都怪罪在非人類頭上沒有必要，畢竟人類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我只是想讓他們安靜一些。”無相鬼皺眉，“他們太鬧騰了，感覺就像是你的鄰居家有小孩有狗，他們天天蹦蹦跳跳，有些時候你恨不得踢開鄰居家的門，把他家的孩子和狗綁起來，然后把他們的嘴巴縫上。”

“無休無止的爭斗，歸根究底只是為了眼前這一片利益，到最后誰都搞不明白他們到底是為了什么。”無相鬼現在整張臉真就跟鬼一樣。

這種“神”看起來和傳說裏那種伴隨著七彩祥云的神仙不同，看著實在太不像好東西了，到無相鬼說的話卻試圖將自己描述為一個正派，或者他本身就覺得自己是個正派:“有時候實力強悍并不代表著破壞。”

“他們需要一個絕對的強者去壓制他們，壓制他們那些無處安放的躁動情緒。”無相鬼道，“不會再有謀殺，不會再有戰爭，所有人都能夠幸福。”

“這樣不好么？”無相鬼問，“無論我之前做了什么，我之后能夠帶來的絕對比我之前犯下的罪惡要大的多。”

“所有人都能夠安心的實現自己的抱負或者理想，他們不需要擔心欺騙，壓榨。不會再有幼崽吃不飽飯，那是一個絕對公平的世界，”無相鬼笑了，“不要阻止我，你們會剝奪未來很多人的機會。”

“歸根究底，生靈都是不可控的，他們需要規則，更加強硬的規則。”無相鬼朝尹諱銘伸出手，“尹先生，你應該最明白，治標不治本，只會讓一些已經發生過的悲劇循環重覆。”

“死的人已經夠多了，這一切應該在今天終止。”無相鬼緩緩張開雙臂，“我們不會再失去任何的東西。”他說這些的話的時候，無論是神態還是那慢悠悠的語氣，都特別像是高高在上的“神”。

“我認可守序。”尹諱銘沒有反駁，沒有說無相鬼異想天開，他其實是認可這種絕對秩序的。

完全的“自由”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那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叢林世界。

秩序的存在維護了道德和人性，而更加明確完善的秩序的確有益于這個社會的維系和發展。

而唯一的問題是:“我不信任你。”尹諱銘內心沒有絲毫的波動。

“一個性格大變的偏執狂，掌握著絕對的權利。”尹諱銘不緊不慢道，“實在讓人無法信任。”

無相鬼說的那些沒問題，很美好。但問題是無相鬼這個家伙就是個最大的隱患。

任何有自我意識的東西，都沒法做到絕對的公平，他們總會有自己的判斷。這也就是早前那些上古所謂“神明”會被推翻最主要的原因。

想要成為真正的神，就不能夠用自主意識，某些對于“神”而言小小的念頭就可以決定數萬人的生死。

“那就算了吧。”無相鬼嘆了一口氣，似乎對此表示遺憾，“我很在意你們，從前是如此，現在也是。”

說著，無相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手穿透了恭問的胸膛。

他現在的實力爆漲，速度快到巫謹根本來不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