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藤光恍恍惚惚得覺得自己的理智必然是丟在昨天的夢裏了，他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穿好衣服又把洗漱搞定之后，走出了客廳。客廳裏的窗子不知道什么時候開了，簌簌的涼風從那窗子裏竄進來，弄得進藤光覺得一陣頭皮發麻。他只得伸出雙手在鼻前搓了搓，才感覺自己是完全的清醒了。

他環顧了一下空曠的客廳，卻沒見到理應第一時間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塔矢亮，不由地微微有些詫異。窗口的風卻仍舊在吹，還發出“嗚嗚”的恍如鳴泣的聲音在進藤光的耳邊折騰個沒完。進藤光想了想，還是順步先去把窗子拉上，感覺頓時暖和了之后，才又轉頭到了房東先生的門前。不過，倒還沒等進藤光敲門，他便聽到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緩緩在樓梯上響起……

等進藤光回過頭的時候，那個人卻已經走到了置于窗邊的桌邊了。窗戶雖然被關上了，晨光卻慵慵懶懶地就著淺紅色的光暈邁進了屋子，恰恰巧巧，照在了那人的向來挺直的脊背上。不過進藤光的意識卻久久地停留在了那人正拿著茶碗蒸的手指上，他有些模糊不清地覺得自己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但是空空如也的大腦卻憑空生出了一團漿糊似，黏黏稠稠，讓進藤光除了楞著，便什么都再想不起來了。

或許是進藤光傻楞在那邊的樣子實在是過于礙眼，進藤光似乎聽到那人低低地笑了。不過下一刻他又為自己的感覺而疑惑起來，把凝固僵硬了的視線從那人的手一寸寸移到了那人肅冷的臉上。他茫然地想了很多，卻又似乎還沒清醒似的，看見了那人微微上揚的嘴角。

“你還準備在那裏站著發呆浪費多久？”聽到塔矢亮說話的時候，進藤光就好像被馬蜂蟄了一般，心臟猛然驚跳了一下。他恍惚地搖了搖頭，用手捋著胸口順了順氣，才算是十足地變成了平日裏的小巡查，三步并作兩步就到了桌邊，然后不無尷尬地在偵探面前坐了下來。塔矢亮也沒有多說什么，等到進藤光落座，就把一杯牛奶推到了進藤光的面前。

“抱歉……”進藤光看了看對面坐著的偵探杯子裏的咖啡，忽然就生出了一種驀然的仿佛是被輕視了的感覺。可奇怪的是，在第一次偵探給自己熱牛奶的時候，他卻全然沒有這種……

與其說是感覺，倒不如說是意識。

他低頭看了看那杯還微微冒著熱氣的牛奶，卻不知怎的說了全然違心的話，“可是，我不喜歡牛奶。”

塔矢亮看著對面明顯說著假話的進藤光，微微挑了挑眉，冰綠色的眼睛覆雜地看了進藤光頭頂的發璇好一陣子才默默應了一聲“喔。”然后就看到小巡查迅速抬起頭時劉海劃過空氣的軌跡，還有他那雙干凈的琥珀色眼裏毫不掩飾的驚異。

“意料之中。”他微微偏過頭，錯開了對視。倒并非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其他什么未知的東西使然。窗外的庭院裏的荒草夾雜著觀賞的植株，在郁郁蔥蔥裏又同時透出一股子蕭瑟荒涼，原本鮮少有車輛來往的小徑，今日卻意外地停著一輛白色的車。

“啊？”進藤光有些不明白地看著塔矢亮站起身，快步走到了落地窗邊，又走了回來，坐在自己對面交握雙手托著下顎靜靜地盯著不知何處。之前莫名其妙而來的牛奶咖啡之爭也因這突然的變故而無意再去顧及。進藤光見對面的偵探一時半會兒沒有回神的意思，也就不再去嘗試和木頭對話了，徑自拿了那杯還溫熱著的牛奶，一飲而盡。

其實……他喝牛奶的時候，還偷偷拿余光瞥了瞥偵探。不過，看他仍舊是那副沈默思索的樣子，也就沒什么好顧忌的了。喝完了牛奶，進藤光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嘴唇，才把空杯子放在桌上開始奮斗其他的食物。

塔矢亮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恢覆了常態，只瞥了一眼那只空了的牛奶杯子，就低頭迅速而又優雅地吃自己的早餐。差不多等到進藤光同學吃完的時候，他也放下了餐具，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進藤光。

心裏有愧的進藤光同學嘴裏含糊其辭地不知說了些什么，隨即便把兩人用過的餐具全部收拾到一起，蹬著樓梯下到廚房去了。

不知怎的，似乎是由于小巡查本身總是生氣勃勃地，就連他踏過臺階時的腳步聲也似乎沾染了生氣，讓這空蕩蕩的宅子憑空多了幾分熱鬧的意味。塔矢亮轉過頭又看了看窗外，有意無意地轉著手機，已是大亮的街道上零星有了時常來散步鍛煉的老者，原本透著紅的天空也成了凈透的藍，輔著些微的云，該是個好天氣。

塔矢亮下樓的時候，進藤光剛好把最后一個碗放回了碗柜裏。進藤光看到塔矢亮下來，就覺得自己剛想好的話全部在舌頭尖上打了死結，一點也說不出來。他不由地有點無奈，怎么自己不管什么事一碰上這人全部都小事化大，大事……好吧，反正不是進藤光能解決得了的。

進猶猶豫豫看了某房東n次，房東先生依舊穿著筆挺的西裝一手插著口袋悠閑地站在廚房門口玩手機……進藤光覺得自己的腦袋裏似乎有什么東西炸裂了，隨即各種強烈吐槽著“平時沒事情不該你賣弄的時候，一定要變著法賣弄自己的推理手段的偵探”的想法導演一座名為“進藤光”的休眠火山的一次小型噴發。所幸無人員傷亡。進藤光眨巴眨巴眼，終于干巴巴地丟出一句，“我今天去上條吾介事務所。”

塔矢亮點了點頭，然后利落地把手機抄回兜裏，又把兜裏的車鑰匙丟給了放在廚房門口的柜子上，“去把車開出來吧。”隨即就轉身消失在樓梯盡處，進藤光走到廚房門口拿到鑰匙后，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又被錯開了話題。

“好吧……你不能期待上層領導聽基層人民的心聲……”進藤光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臉，然后聳聳肩，精神抖擻地：出門右拐地下車庫。

等到塔矢亮似乎很理所當然地坐上了駕駛座然后一反尋常奚落架勢沈默地把進藤光送到上條吾介的事務所門口之后，進藤光才有點微妙地發覺，自己這個基層人民似乎一直在自己頂頭上司的接送中度日。這讓進藤光突然覺得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腦袋也隱約地昏沈起來，莫名地浮出一個沒有面目的人影、一雙修長指節分明的手……

“我一定是睡糊涂了”進藤光喃喃地低語了一句，“可這分明又是不可能的。”進藤光想了想還是決定把一切暫且擱置在腦后，“畢竟……這只不過是個模糊不清的夢而已……”而他現在所面對的事卻可能關系著兩條無辜的生命。而每每想到這件事，進藤光皺起眉頭，塔矢亮他究竟……想起佐為在電話裏對他說的話，進藤光不由地攥緊了口袋裏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