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說話間，倆人已經來到頂層六樓，押瓏涵掏鑰匙開鎖。來之前心裏有過暗示準備，可當看見狹暗的空間，史紀仍忍不住的心酸與心疼。

“我給彥姐收拾東西!”

史紀沒有回應，適應刺眼的燈光后，環視著屋內的陳設，一面窄短，破漆的隔板隔出了竈臺，一張簡陋的床和一張小塑料桌子幾乎占據了所有空間。這樣的畫面，很容易想象出，它們的主人飽含了多少的酸楚在裏面，孤獨!孤苦伶仃，默默承受著各方的辛辣與苦痛。押瓏涵拉開擠在角落裏的簡易衣柜，裏面呈現的好多衣服史紀都見過，穿在她身上向他不知羞恥地問“怎么樣，還是這邊的風景獨好吧!”好熟悉的厚臉皮樣兒，就像昨天那么親近。只是現在看來，好多已失了原本的色彩，還有本該自信的笑容。“對不起……!”垂索凌厲的眼眸，自責洶涌襲上心頭，卡噎著喉嚨，生硬的疼……。

陰郁的目光，留在壁上的畫……!

“那時，也許她只想獨自享有!”押瓏涵提著收拾好的用品，站在身后“那次比賽，她交上去的作品是另外一幅!”他應該知道，這是他的權利和責任。彥姐始終把你放在心上，史紀，不要讓她再失望，傷心了……。

史紀理解她話中為她的不平、她的憤怒，也明白她的期愿。“如彥快換藥了!”史紀低沈地說，也是對她的回答。抓過她手裏的袋子。

押瓏涵跟在后面，鎖好門，收起鑰匙……。

“她怎么回事!”史紀的語氣不像是詢問，而是質問!為什么給她喝那么多的酒。

借著手機裏微亮的燈光，輕慢地走在漆黑的樓道裏，看不出表情，只聽得到平淡的聲音。“其實彥姐已經不喝酒了!你應該知道她有個弟弟，就在她爸爸出事前出國留學。他們姐弟倆感情并不好，或者說彼此之間很陌生，她也許跟你也說過。”押瓏涵看清映在墻壁上的影子頷首一下。“或許給自己一個念想吧!你知道的，在那種情況下，一個人很需要一個心靈寄托!”這句話是說給史紀聽的。“她就瞞著弟弟，到處打工、給雜志社代筆，然后每個月按時給他匯錢。她還天真的以為，弟弟什么都不知道，其實是她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他，或者說弟弟從來都不給她機會。就在昨天，她剛把錢匯過去，弟弟便打來電話，也是唯一的一次。他告訴她，以后不要給他打錢了，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老爸不在了，這裏就再沒有什么可牽掛的，他不能承受別人在背后嘲笑他的落魄，他恨這個地方……!”

史紀壓制著無端升起的怒火，他都記得，除了那次如彥醉后傷心欲絕的話。還有一次，和她一塊出去游玩，他發現她換了新相機。他當時就揶揄她“敗家!”“才不!”她反駁他的尖酸。是她不小心打翻了弟弟的水杯，生氣的弟弟便把她的相機丟出了窗外。說的時候，臉上劃過一抹傷心。不過很快笑嘻嘻的“誰家還沒個臭脾氣的弟弟，誰讓我是長姐呢!”后來無意聽她說過，那是她母親生前給她買的，她最珍貴的紀念!世間竟有這樣狠心、冷血、自私的弟弟。陰冷、昏暗的眼前，腦海裏浮現那張傻氣的笑臉……。

“怎么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姐姐!”押瓏涵有些激動的情緒，把出神的史紀拉了回來。“姐姐是愚蠢，可是愚蠢就該被肆意地傷害!忽然，押瓏涵意識到帶入了自己太多的情感。無聲地嘆息……。“其實彥姐從來沒期盼過弟弟能為她做些什么，或者，一直等到有一天他能回來。只是一下突然……。”

出了樓梯口，溫柔的路燈照在臉上，清涼的微風褪卻了心中的怒氣。押瓏涵把手中另一個袋子遞給你史紀。遲疑……!

“相信，沒我在，你會更好照顧彥姐!”平和輕松的口吻，臉上已經掛著釋然的笑。說罷，順便一并掏出了鑰匙。

史紀接過，微意“謝謝……!”

回到醫院，如彥已經醒了，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聽見門開了又輕輕關上，也不扭頭看。隨著腳步聲漸近，心跳不自覺地加快。熟悉的氣息瞬間圍攏、包裹，密不透風，卻暢快自由…'。

“以后絕沒有再喝酒的理由!”硬邦邦的話1話

只不過是又剛見面，就下命令!只怪提不起了的冷漠，不敢面對，就無視!閉眼，別過頭去……!

史紀瞥了一眼吊架上新換上的輸液瓶“問過醫生，可以喝些少量的牛奶!”知道她不習慣純奶，尤其裏面的那個怪味。在詢問過醫生后，他到醫院附近的超市買了些酸奶，回來又繞道開水房燙了一下。

除了依舊沈默無聲，蠕動著身子，空閑的一只手拉著被蓋，只勉強遮住了半邊臉。可是明顯感覺到可憐的小病床被無辜加重了承受量，還未來及多想……。

單一的動作，屢試不爽……。被強勢俘虜進懷中，他還能怎么樣!如彥索性睜大眼睛，直視!敵視!還有刻意的漠視，可惜都無濟于事。怎么會忽然好懷念，真沒出息。有一次被他硬逼著灌下純牛奶，結果嗆出去落了自己一臉，現在也不例外，順著嘴角滑落到了脖子上。目光跑偏，一樣緊皺著眉，輕輕擦拭著，只是少了責罵……。

史紀，你為什么不放過我，你知道我有多恨你這張臉，在那個夕陽西沈后，可是我又忘不掉，多想靠近它，觸摸著，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睜開眼睛，所有的是那么真實地遙遠，遙不可及，都是我的一廂幻念。我沒有勇氣拋開一切、放下一切，曾經的時光，再不可能破碎后重新沒有嫌隙地來過，再怎么有可能呢……

好累!真的好累……!合上眼睛，兩個晶瑩的淚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滾落，痛苦難解的矛盾心思，折磨的疲憊不堪，安然地睡去，安穩、踏實……。

史紀輕輕放下懷中的如彥，拉好被蓋，伏身貼近，輕拭著干涸的淚痕“再不會讓你逃跑……!”